寫什么?
  還能寫什么?
  當然是寫這個女子的惡跡。只不過她的惡跡太多,該如何寫他還要好好斟酌一下。
  宋明軒有些呆愣,正想回到,但話未出口突然止住。
  他為什么要回答她?
  她當她是誰啊?
  一個沒有官位的舉人,不對,區區一個女人……
  不對……
  宋明軒此時才反應過來。
  她為什么在這里?
  眼前的事實太過離奇。他一瞬間以為是他出現了幻覺。剛剛他是在和幻覺說話。
  畢竟她不是離開徽州城了嗎?
  就算是沒有離開,一個未出嫁的小姐居然在深夜出現他的家里,還正好在他準備上書參她的時候孤身一人走進來。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恐怕沒有哪個官員經歷過宋明軒這樣的體驗。
  三更半夜,這驟然的心理上的大起大落驚悚。
  “你……”宋明軒深深吸進一口氣,改變語氣厲聲喝道。
  “朱氏女,你為何在這里!”
  宋明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茶盞瓷器紛紛跳起。
  在深夜燈火的搖曳下,中年官員神色猙獰,疾言厲色。
  “你可知擅闖府衙該當何罪?”宋明軒大聲道,“來人,國法處置!”
  宋明軒的聲音在府衙里回蕩,但周圍卻靜悄悄。
  回應他的只有搖晃了幾下的燈火。
  而對面正面承受他怒火的女子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神情甚至有些古怪。
  宋明軒不是沒有裁定過女子。
  尤其是傷風敗俗不守婦道的女子。
  他見得多了。
  他是徽州這片天地的主宰。世家大族有些丑事家里抹不開,也會上訴官府。
  正因如此宋明軒十分清楚那些女人的嘴臉。
  都是些色厲內荏的蠢貨。
  不過是沒有見識過真正男人的力量。
  而看到他這樣真正握有權杖的男人時,才能明白她們的那些伎倆在他們男人眼里是多么可笑的把戲。
  之前能鬧起來全是靠男人們讓著,只有叫來官府,這些女人才會死心。
  女子不管在家中如何橫行霸道胡攪蠻纏,看到真正的官府的力量,每當他如此疾言厲色后,多硬的女人都要化成一灘水。
  你再橫又有什么用?
  要知道巡撫只要有懷疑的對象,就有權力將人抓到府衙審問,甚至投入大牢暫押。
  確認沒有證據后才能放出來。
  男人這樣沒什么事,但女人可不一樣。
  女人被關到牢中,哪怕只有短短一夜。
  清白也會蕩然無存。
  特別是沒有出嫁的女子,只要有這樣的經歷,基本上出來后就毫無名聲可言。
  要知道官妓當年也是牢里出來的呢。
  在過去,宋明軒曾經也接過一些熟人的“要求”。
  拜托他“懷疑”一下某家的女子。
  宋明軒看著對他的話不為所動的少女,憤怒過后,眼中閃過一絲險惡的用意。
  “來人啊,”他再次高聲喊道。
  “將這女子抓起來,她有行刺朝廷命官的嫌疑,暫且關押至大牢!容本官好好審問!”
  宋明軒的嘴角露出一絲隱秘的笑意。
  之前聽到這樣號令的女子,大多暈了過去,醒來后面對要帶走她們的官兵,不是自殺就是自殘。
  就是……
  以這個女子的囂張行徑,不見得會這么做。
  不過這樣也不錯。
  臉皮再厚的女子,和那些亡命徒醉漢們在同一間監牢里關上一夜,也是一副令人愉悅的畫面。
  讓人想入非非呢。
  屋外的段立崢聞言,眼中浮現出真真切切的怒意。
  何至于此。
  空氣中仿佛出現了微微的氣旋,趴在地上的衙役身體再次一抖。
  但宋明軒渾然不覺,眼中浮現出了之前見到的,那些女子絕望的哭喊。
  哪怕她是解元又如何?
  到頭來還不是個女人!
  宋明軒興奮地想著,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然而在寂靜的空氣里,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依舊沒有人前來。
  眼前少女依舊帶著那古怪的神情看著他。
  宋明軒神情逐漸僵硬。
  他不明白她的這種眼神意味著什么。
  如果他有幸能夠穿越一下,他將明白,這是一種叫做看傻子的眼神。
  “宋大人,”沉默了半晌,朱鸞終于開口。
  “恕我直言,你在一個時辰內都是叫不到人的。”
  朱鸞原本以為他第一次沒叫到人的時候就能意識到是。
  卻沒想到是她想多了。
  殊不知在宋明軒看來,她之所以能出現在這里,應當是偷溜進來的,是耍了伎倆或者是收買了一些小人物。
  這屋里的人姑且不論,堂堂徽州府衙,里面所有人要是能被一小女子控制,能讓人笑掉大牙了。
  即便第一聲沒有叫到人,但只要他點出這女子的罪行,那些不中用的屬下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
  畢竟就算這個女子膽大包天,也只敢做些偷雞摸狗的小動作,難道還敢跟他的下屬,跟徽州府兵動手?
  蠢也要有限度。
  難道真的中了解元,就敢和一方大員叫板?
  宋明軒原本是對他的想法非常自信的。
  他的確有理由自信。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有冷汗從他的背上滲出。
  “你……”宋明軒環視靜悄悄的四周,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你到底干了什么?”他大喝一聲。
  朱鸞看了看他,“控制了一下外面的人。”
  “你胡說!”宋明軒立刻道。
  結果對面的少女又不說話了。
  宋明軒的臉色也漸漸變白。
  怎么會……
  這不可能啊……
  “難到真的……”不知過了多久,宋明軒的聲音里有一絲顫抖。
  假的。
  屋外的段立崢默默在心中說道。
  她說話真的不需要打草稿啊。
  這位大人看來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壓根沒有想到。
  有一種東西叫做屏障。
  不過他當初也沒想到這個女子在出發的第一晚偷偷回城后,第一時間居然去了巡撫府衙。
  而他隨著她悄悄潛入后,只是按照她所說的控制住了屋里的人并施加屏障隔開了聲音,就給宋巡撫造成了這樣的錯覺。
  更沒想到從她進屋開始,根本沒有說幾句話,卻已經將宋明軒誘導進了她的圈套。
  “你……”宋明軒看著站在那里姿勢沒怎么大變的少女,聲音已經不復之前的驕傲。
  “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