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在前文官在后,在其他學子簇擁下而來。
  朱鸞和段立崢等人俯身見禮。
  這些官員大多是中層官員,年紀也偏中年,看著段立崢等人笑容滿面。
  雖然看向朱鸞時還是有一瞬的變扭,但吸了口氣沒有移開視線。
  尤其是武將,看著朱鸞和段立崢的眼神有著難以掩飾的熱度。
  “段二公子真是年少有為啊,”有武將上前拍著段立崢的肩膀,“這真元這就開始恢復了?內傷康復的如何了?”
  “康復了四成了左右,”段立崢恭敬地答道。
  “嗬,”武將們驚道,“這么快!”
  武將們眼中驚訝之余更添敬佩,態度也愈發親切起來,一瞬讓人不知誰是前輩誰是后輩。
  不過這也難怪,修行者歷來承認強者,追求境界和力量。
  杜昊乾已經離開,武將中比段立崢境界還高的人本就沒有幾個,這態度也是理所應當。
  然而讓眾舉子訝異的是,在圍著段立崢的一群武將中,年紀最大的一位抬起頭來,有些猶豫地看向不遠處的朱鸞。
  “朱解元,你的傷勢如何了?”
  這還是這場鹿鳴宴中,官員中第一位直接稱呼朱鸞為解元的。
  沒想到居然會是武將里有人開口。
  畢竟在學子們和其他年輕修行者的眼中,朱鸞文試的文章已被掛出來示眾,沒什么好說的。
  但文試的決戰,明顯能看出段立崢占盡優勢,最后是因為意外被這女子撿漏。
  卻沒想到卻先是武將承認她為武解元。
  這是怎么一回事?
  朱鸞笑了笑,“康復了八成。”
  那武將倒吸一口涼氣,眼神極為訝異地看向朱鸞。
  其他舉子更為不解。
  在他們看來,武試最后的那場對戰,段立崢為朱鸞擋去了大部分傷害,這女子根本沒受多重的傷啊。
  “那可真是了不起,”那武將閉了閉眼睛,像是在感知朱鸞的氣息,睜開眼后神情變得誠懇了許多。
  “預祝朱解元在會試中也取得好成績,”他說道。
  朱鸞點頭致謝。
  那人話鋒一轉,“不過如果會試沒考好,不知朱解元是否有意從軍?”
  居然有意收這女子入軍隊?
  “畢竟比起文官,女修行者參軍之事雖然罕見,倒也不是完全沒有。”
  那武將眼中還真能看出幾分期盼。
  這都是怎么了?
  然而沒等舉子們反應過來,站在武將后的文官先皺起眉。
  “什么叫比起文官,就算會試成績不理想,但聽說朱……小姐你擅長背誦詩詞和經書?女子不好拋頭露面,但如果能進翰林院,編修這樣的文職不也非常合適么?”
  這到底是怎么了?
  不光是年輕舉子們,洪山和司徒高義也驚訝地看著中層官員們。
  “原來如此,”年華藏淡淡道,“算不得壞事原來是這個意思。”
  “什么意思?”洪山和司徒高義齊刷刷看向他。
  魚斯年和李文曜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年華藏瞇了瞇眼睛,拉起一個只容身邊人的屏障。
  “就是她已經被注意到了,”年華藏道。
  年華藏看著人群中面對武將和文官的話有些失笑的少女。
  “大周朝的官員們已經無法再無視她了。”年華藏道。
  他們早已看見她,而此時不得不看著她。
  無論是方閣老的約見,還是中層官員似有似無的邀請。
  這都代表一個信號。
  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這個女子已經受到越來越多官員的關注。
  這個女子雖身在徽州,卻已經半步邁入神都和官場。
  已經有很多人在等待著她前往神都。
  單這一點,已經和過往的解元有所不同。
  年華藏沒有說完后面的話,但司徒高義等人就已經明白了。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司徒高義道,“尤其是武將們態度的轉變。”
  年輕些的武將們臉上還是能看到不情愿,但年長者們的眼神已經變了。
  “其他舉子和年輕武將們倒是沒有……”他繼續道。
  他說完,卻只見年華藏、洪山和李文曜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三人也是年輕的修行者,但臉上神情卻和那些人不同。
  因為他們本就和普通的修行者不同。
  “和年齡無關,”李文曜開口道,“而是和境界有關。”
  剛剛第一個和朱鸞搭話的年長修行者是登極境。
  有些東西,是只有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能看懂的。
  比如那篇逐日,那場對戰,那個女子的劍意。
  她真正與眾不同的地方。
  在那場看上去段立崢占有絕對優勢的對戰中,只有高階修行者能看到這個女子的可怕。
  她未來的可怕。
  人群之中那個女子面容清秀雙眸璀璨。
  正如名劍出鞘見血方還,即便此時已經隱入鞘中,但她的鋒芒,已經銘刻在真正強者的心中。
  同時還有屬于他們這些人的不安。
  尚未登極的十五歲修行者。
  她如果真的登極,又會如何?
  聽到年華藏等人的交談,一直一人懶懶飲酒的慕恪之抬頭看上天空。
  明亮燈火下,深深夜色,只有月亮。
  但他卻無端想起那篇文章。
  “世有烈日當空,而后有逐日者。”
  少年淡淡吟道,對月舉杯。
  二更鼓響,鹿鳴宴散。
  徽州今年的鄉試徹底結束了。
  學子們扶著吃醉了的師長,三兩好友說笑著趁興而返,更有不少在鹿鳴宴上混熟的同年,互相吟唱著奔赴下一個場子。
  朱鸞站在府衙邊和段立崢等人告別,經過的舉子座師,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她和那群少年人身上拂過。
  朱鸞笑著揮了揮手,和朱戎一起進了英國公府的馬車。
  馬車離去,洪山笑著戳了戳抬頭一直望著的段立崢。
  “今天不邀請她去你家?”
  倒不是不想,但昨天的由頭是沒法再用了。
  “她的傷的確好了大半,”段立崢笑了笑道,“比我好的還要快。”
  “不會吧?”洪山愕然,“她難道之前真的傷的很重么?”
  段立崢眸光沉了下來,“比你們每個人能想到的還要重。”
  “真的?”洪山瞪大眼看著段立崢,“我覺得你這次恢復的速度就很嚇人了!”
  還有更嚇人的?
  段立崢苦笑,但聞言少年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
  確實,他受傷的恢復速度素來很快。
  但這次,似乎是變得更快了。
  到底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