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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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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冷冷的月色籠罩著五曲隱屏峰。

  晉陽公主站在居高臨下的位置,能看到六個并排的場子邊,唯有第三場邊的人格外的多。

  即便舞蹈已經結束,但烏泱泱的人群卻沒有絲毫散去的痕跡。

  第三場邊。

  夏蟲猖獗,但圍在高臺邊的人渾然不覺。

  段立崢凝視著高臺上。

  周圍靜極了,所有民眾都還呆呆地注視著臺上,從那個世界里出來的人仿佛只有那個女子一人。

  他看著她向考官干脆利落地行完禮后,就走到了場邊,將手中的長戟遞給了高個子的護衛。

  “謝謝你的長戟。”朱鸞對護衛道。

  高個子的護衛粗糙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看著少女執戟向他走來,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而看著遞到面前的屬于自己的長戟,感覺好像不認識了一般。

  剛剛無數次劃過空中的長戟真的是自己的兵器嗎?

  他不通樂藝,也沒有福氣欣賞歌舞,但不妨礙他心跳如擂鼓。

  眼前侍衛久久沒有反應,朱鸞笑了笑,將戟桿塞入了護衛手中。

  涼滑的桿子入手護衛才反應過來緊緊握住。

  朱鸞笑了笑正想轉身離開,耳邊突然傳來軍靴擦地的聲音,眼前的衛兵愣愣地看了她幾秒,戟桿咚的一聲剁地,挺直脊背,撤步抱拳。

  就像是在面對軍隊的長官一般。

  向她行了一個軍禮。

  周圍其他的兵士睜大了眼睛,真正的長官皺了皺眉眉頭,但想了想沒有出口呵斥。

  朱鸞有些驚訝,隨后回了一個揖禮笑了笑離開朝樓梯走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仿佛被長戟剁地的聲音驚到,高臺周圍響起掌聲。

  掌聲不知是從何而起,回過神來每個人都情不自禁鼓起掌來。

  但與段立崢當時疾風暴雨經久不息的掌聲不同。

  初始掌聲如潮水,但鼓著鼓著之前瘋狂拍手的百姓如夢初醒,看著高臺上交出長戟變回普通少女的朱鸞,面面相覷。

  上場前嘲諷過她的百姓和學子偷偷放下拍疼的手掌,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的四處張望,臉上有些火辣辣。

  朱鸞走到樓梯口,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這位小姐,請留步。”

  朱鸞回頭,樂棚里白發蒼蒼的樂師站起身來,手上抱著已經斷了弦的琵琶。

  “華司樂。”朱鸞看了他一眼。

  “您的琵琶配合的真好。”隨后又看向身邊那個打翻筆墨的年輕樂師,“墨軒師父的簫也是。”

  “不愧是徽州徽州官家的樂師。”朱鸞道。

  女子臉上的笑容平靜真誠,看不出一絲破綻,但聽在樂師們的耳里卻猶如諷刺。

  華司樂看向手上的琵琶。

  他們所演奏早就不是傳統的十面埋伏,隨著舞蹈的進行,他們情不自禁地奏出譜面上沒有的樂曲。

  那是他從未聽過的的樂曲。

  “有幾處編曲需要改一下,我寫在紙上吧。”

  她當時是那么說的,然后他拒絕了。

  卻通過舞蹈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看著眼前神情沒有任何不平的女子,老人神情復雜。

  “那曲子……”華司樂道。

  他想問是她自己編曲的嗎?但說到一半卻問不出口。

  朱鸞微微一怔,隨后微笑著看著華司樂。

  “女子不能染指編曲嗎?”她重復了一邊他說過的話。

  華司樂愛樂成癡一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當了三十年司樂,他心知肚明,能以舞蹈就能影響樂師奏樂,這個女子的本事是真家伙。

  那是他這輩子奏出的最好的十面埋伏。

  自己恐怕這一輩子都再也不能奏出那樣的琵琶。

  看向手上的琵琶,想起先前奏出的曲調,一種難以想象的羞愧猛然泛上了華司樂的心頭。

  “是老夫狹隘了。”華司樂突然抬頭,渾濁的老眼一亮,轉身抄起案上的琴刀。

  “老師,你要做什么!”旁邊的年輕樂師大驚。

  哧的一聲,老人挑斷琵琶上最后一根弦。

  “老夫無地自容,自此封琴。”

  “老師,萬萬不可啊!”有年輕樂師撲上去,但年長的樂師默不作聲,因為華司樂素來清高,說出的話如同板上釘釘。

  旁邊圍觀的民眾也起了騷動。

  年輕的樂師恨恨地看向朱鸞,但眼前少女的臉上卻沒有他們以為的得意。

  朱鸞搖了搖頭,走上前伸手撫過琵琶的斷弦。

  “這可沒必要。”她笑著道,“要是每個為女子奏樂的樂師都封琴,以后就更沒有人為女子奏樂了。”

  華司樂抬起頭。

  “我有個朋友,也最擅長奏琵琶,”朱鸞笑道,“她想必不會愿意看到有琵琶師因我封琴。”

  老人的神色緩和下來。

  “以后,如果還有需要我跳舞的時候,華先生愿意為我彈琵琶嗎?”朱鸞笑著問道。

  老人思索了一秒,隨后默默點了點頭。

  “那先謝過了,”朱鸞莞爾一笑,向樂師等人招了招手,“有緣再會,”隨后轉身走下了樓梯。

  周圍響起一片唏噓聲,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老樂師吸引。

  段立崢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朱鸞身上,隨后注意到她沒有從下場的樓梯走,而是原路返回,下到了考生通道。就在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道的里前一秒,段立崢隱約看見,她抬手捂住了嘴。

  段立崢心頭一緊,立即朝人群外擠去。

  “讓一讓!”周圍的人潮發現是段二公子,立即如水避開。

  考生通道里已經空無一人,朱鸞走下樓梯,看見段立崢朝她走來。

  看到她完好無損地走下來,段立崢松了口氣,他迎上去,“你怎么……”

  朱鸞笑了笑,身子突然往前一撲。

噗的一聲。不是笑聲。一口鮮血從朱鸞的唇間噴了出來。盡數落在了段立崢身上  段立崢睜大眼睛,然而還沒等他發問,落在他身上的鮮血驟然燃燒起來。

  火光照亮少年錯愕的臉龐。

  而就在這個時候,場外突然傳來民眾的高聲。

  “喂!隔壁澹州鄉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傳信人聲音中滿是稀奇。

  “知道嗎?澹州出了個文武雙解元!”

  外面的民眾炸開了鍋。

  鄰州鄉試的成績出來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文武雙解元這消息的確太稀罕了。

  “誰啊?”“哪家的公子!”

  “這個嘛……”傳信人賣弄關子拖長聲音,直到被周圍人罵起來才大聲開口。

  “不怪我賣關子,實在是這位公子的名字之前居然從未聽過!”

  “叫什么?”“居然沒有聽過?”

  傳信人大聲道。

  “聽澹州那邊傳來的消息,姓宋,名字不清楚,好像表字懷竹。”傳信人猛的一擊掌,“對,就叫宋懷竹!宋解元!”

  宋解元。

  宋懷竹。

  周圍所有的聲音突然在朱鸞的耳中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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