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的一切發生的有些突然,讓人回味。
  在那輛標著英國公府徽紋的馬車停下時,車簾掀開,一個俊美如玉的少年探出身,就已經讓人驚艷。
  穿著從未有過的正式的朱戎先一步跳出馬車,然后回過身,仰手接著車中人,似乎還在談笑著什么。
  一只白生生的手從車廂內探出搭到他手上,在官衙透亮的燈火下猶如玉琢,帶著說不出的感覺,原本喧鬧的四周似乎都靜了下來。
  手指纖長,線條流暢,上無任何珠玉佩戴,但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和千金小姐不一樣的手。
  力量和柔美結合的美。
  而朱戎輕輕一牽,一個女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真是……”
  段立崢聽見身邊少年人的贊嘆。
  這贊嘆并非因為這女子打扮了一番。
  他們每個人都參加過眾多的宴席,每次都能看到眾多盛裝打扮的世家女子。
  讓人驚嘆的是,是在此時此地這個女子的裝扮。
  之前在暮云樓還有上書院的時候,這個女子的打扮都偏簡單利索,時常穿著箭袖和襦裙,也有穿著男裝的時候。
  大周女子穿男裝并不少見,一般女子出現在男子較多的場合時更多做男裝打扮,這樣人也更自在些。
  但這次在這個除她以外男性參加的宴會里,她卻選擇了女性化的裝扮。
  而這女性化的裝扮也和尋常世家女子出門時不同。減少了不必要的裙擺,袖口和腰身收緊,其實只做了些許變化,卻營造出意想不到的凜然形象。
  比起彰顯女子秀美的妝容,一身樸素且未佩戴任何首飾的打扮又顯得英氣凜然,特別引人注目。
  既特別,又不違和。
  就這樣以一種非常巧妙的方式,她讓女性的形象融入其中。
  看著她一步步走來,融入身著儒衫的學子中,段立崢第一次意識到女子與男子之間竟然有如此迥異的差別。
  不光是他,想必周圍的所有人都這么覺得。
  因為段立崢聽見身邊的人紛紛屏住了呼吸。
  這一切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個之前一直如同野花一般獨自綻放的女子,在她整肅儀容走入正式的場合時,居然會有著如此的氣度。
  “來者何人?”前方巡視的官差冰冷又摻雜著些許慌亂的聲音傳來。
  “大周朝載初八年,徽州休寧縣縣試武試案首,”朱鸞提起裙裾,行了一個屬于女子的禮,頓了頓了繼續道。
  “朱瑛。”
  官差翻看著手里的文冊,打量朱鸞一眼,又迅速退開,但隨后又抬起頭看了一眼,提筆勾畫。
  隨后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在全是秀才的會宴中,已經接近真實的朝廷,而在這樣純粹男性主導的地方,女子突兀的加入,本會招致反感。
  但只要看著她的身影,就可以明白,她不僅認同全是男人的世界,同時加入女性的特質,擷取雙方的優點,展現出落落大方的姿態。
  這才是她公開的亮相。
  作為首個成為縣試案首的女子。
  因為排隊太長,陸續有官差走下來拿著文冊核實身份。
  朱鸞走到段立崢等人身邊,其他的學子紛紛朝他們這邊張望。
  段立崢定定的看著她,“你來了。”
  朱鸞微笑著點頭。
  他剛說完,卻被身邊的司徒高義一肘子戳到了身上。
  “喂,未婚妻這般盛裝前來,你作為男人才說這樣一句話啊?”小少年嘻嘻哈哈地起哄,“也太不知趣了。”
  “畢竟是潔身自好的段二公子,你以為是你啊?”洪山在一旁大笑起來。
  周圍靜下來的氛圍重新熱絡起來。
  “不過二公子這次可真要說些什么,”司徒高義擠擠眼睛,“我們這些人是不敢說了,你不說誰說?”
  段立崢沒有過這方面的經歷,一時有些窘迫,他從不飲酒作樂,也不知在這種場合該對女子說些什么。
  但聽司徒高義的話,這個時候他作為未婚夫如果不說些什么,是不是很傷女子的心?
  他正苦惱的時候,卻聽見身邊女子哈哈笑起來。
  段立崢聞聲看去,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看他看過來時,朱鸞提起裙裾落落大方地轉了個圈。
  “漂亮嗎?”朱鸞笑著問。
  段立崢迅速點頭。
  “漂亮。”
  雖然他反應的速度很快,但就是因為太快了,反而在外人的眼里看上去有點傻。
  周圍的司徒高義等人安靜片刻,隨后也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們的笑聲爽朗,引來其他學子側目  官差們的動作很快,很快排隊中學子們的身份就都核對完了。
  “可以進去了。”
  官衙大門敞開,朱鸞邁步向內,順著鋪著青石轉的甬道,隨著考生們一起魚貫而入。
  官衙內擺著各式各樣的燈樹,明亮如白晝。
  官衙內有專門為這種場合預備的大廳,但因為參加的人數實在眾多,有部分的桌子擺在院子里。
  朱鸞站在院子往大廳內望去,廳內正座下平行展開一張張紅木大案,想必是屬于徽州官員以及考官們的座位。
  而余下的則分列兩邊,上面并沒有座位限制,越靠前的離大人物們越近,所以先進入的學子們都往大廳內涌去,此時廳內已經不少人入座,同時不斷也有人站起和熟識的學子前輩們打著招呼。
  段立崢等人也是如此,一路走進來都能不斷聽到問好聲。
  “九妹,我們坐哪?”朱戎往大廳內張望著問道。
  而他一回頭,朱鸞卻打量著暫時還無人落座的院子里的座位。
  而院子中每桌旁都有一叢燈樹,璀璨明亮,其間還夾雜著其他的花樹,看上去風景還更好些。
  “我坐外面就可以了,”朱鸞走到一株梅樹邊,從旁邊桌子下拉出一張凳子坐下。
  朱戎望了望燈火通明的大廳,毫不猶豫跟在后面入座。
  “這風景倒是不錯,夠風雅。”就在朱鸞朱戎坐下后,慕恪之立即大喇喇走到梅樹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李文曜嘆了口氣也跟著坐下。
  “你們都不進大廳嗎?”司徒高義皺眉,“這里的位置離考官大人的位置也太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