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朱鸞推不開的人不多。
這讓她有些驚訝。
少年的身軀清瘦但柔韌，中氣十足。是屬于修行者久經鍛煉的身體。
明亮如鏡的眼中滿是意外。
朱鸞看著段立崢的時候，段立崢也看著朱鸞。
少女從他的胸口抬起頭來，在她撞到他的瞬間，段立崢就知道了是她。
擠擠攘攘的人群奪走了登極境中期強者敏銳的感官，但在紛雜到讓人頭疼的氣息里，他還是認出了她。
原來自己已經熟悉了她的味道，在看到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時段立崢驚覺。
“九妹？”不等兩人說話，一直拉著朱鸞手的朱戎轉過身，緊張地看著朱鸞，“抱歉，我沖的太快了，你沒事吧？”
“沒事，”朱鸞搖了搖頭，隨后抬頭看著段立崢。
“真巧啊。”朱鸞笑了笑道。
“嗯，真巧。”段立崢點了點頭，道：“你們也來看詳榜？”
兄妹二人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因為這邊的變故擠成一團的學子們終于也發現了段立崢的存在。
原本激動的學子們頓時變得謙讓起來，紛紛欠身后退，段立崢和告示間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這可是方便。”看著這宛如摩西分紅海一般的畫面，朱鸞贊嘆道。
“承蒙大家的關照，”雖然是對他司空見慣的場景，但段立崢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撫了撫掌，隨后后退一步，微微向前伸出手。
“嗯？”朱鸞疑聲。
“你不是也要看嗎？”少年笑了笑，聲音溫和，“請吧。”
人群中略有騷動。
朱鸞頂著投到身上刺人的視線，笑了笑看著段立崢，“這是未婚妻的特權嗎？”
段立崢怔了怔，也笑起來，“是。”他說道。
朱鸞不再推脫，越過他往告示下走去，一旁的朱戎臉色不太好，但也跟著站到了前方看向告示。
比起只考策問和時文的縣試，鄉試的內容要豐富不少。
事實上大周國試誕生之初，鄉試和縣試的內容差別不大，但從近三十年前開始，鄉試的內容經歷了一番巨大的改革。
而改革鄉試的人，還是那個女人。
當時還沒有當政的成宗皇后，后來的天后娘娘文齡月。
整個改革經歷了近十年，其中的諸多翻轉波折按下不表，最終大周的鄉試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每屆會有微調，但差距不大，因為現如今大周官場上的主力官員，大多都是新鄉試挑選而出的，否認改革后的鄉試等于是否認自己。
朱鸞站在告示前，發現雖然她缺席了十年，雖然那個人已經不在，但天后娘娘改革的鄉試制度，依舊保留了下來。
雖然比縣試復雜，但改革后的鄉試其實很簡單。文試和武試加起來共七天，文試三天武試四天。
文試和武試都是各考三場。
文試一場試經藝時文，二場試算數堪輿，第三場則是藝科，內容廣泛，包含百科常識和琴棋書畫等等。
據說當年天后娘娘剛開始設計的時候還有一科，有一個稀奇古怪其他人都聽不懂的名字，叫做外語。主要考試的內容是大周鄰國的語言，但最后被老臣們以學習蠻夷之語有損國體之由拼死阻止了。
文、數、綜合還有外語。
朱鸞站在告示前，午后的陽光撒在頭頂，在光線下她瞇起了眼睛。
當年還是公主的她第一次聽到這些考法的時候還沒有覺得，但又過了一輩子，今時今日站在這里，她才恍覺當年的天后娘娘這設計的是個什么。
“這不就是高考嗎？”朱鸞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
“什么考？”走到朱鸞身邊的段立崢聞言愣了愣。
“沒什么，”朱鸞笑了笑。“咱倆這要考的東西可不少呢。”
段立崢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
鄉試文試的內容就已經如此豐富，可他和朱鸞還要馬不停蹄的參加武試。
鄉試武試，也分一、二、三場進行，一場試弓馬技勇，二場試策論武經，三場則是對戰。
而對戰在最后，足足要進行兩天。
無論鄉試和武試，三場考試中，每場十分為滿，最后計總分從高到低排名。
每個州鄉試合格的名額是有限的，每屆朝廷都會下發數額，寫在詳榜上。
比起不會有什么大變的考試科目，大部分的學子不如說是為了看這個名額才來看所謂的詳榜。
朱鸞還沒抬頭看寫在最高處的數字，就聽到了身后學子們的哀嚎。
“今年只有兩百人！？上一屆還有三百人呢，今年怎么少了那么多？”
“徽州參加鄉試可是快千人了啊……怎么可能只給兩百名參加會試的名額？”
老的少的，應屆的往屆的屢試不第的，每個學子看著頭頂上的數字睜大了眼睛，現場一片嘈雜，驚呼聲哀嘆聲不滿聲聲聲入耳。
“兩百人啊……”朱鸞也有些吃驚。
以徽州參加鄉試的學子的總數而言的確有些少。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響起大喊，“聽說今年名額都給了澹州去了！澹州今年的名額也是兩百！”
周圍立刻炸開了鍋。
同樣是兩百人，但澹州上一屆參加鄉試的學子只有四百人。
“原來如此。”朱鸞輕聲道。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一旁的段立崢偏頭看了一眼朱鸞道。
朱鸞抬頭看了他一眼，“到底有什么內幕，你才應該清楚吧。”
段立崢斂起臉上的笑容，低聲道，“據說在最近一個月，有大量西涼人在澹州入境。”
原來如此。
這次朱鸞在心里道。
全國參加會試的名額是有限的，一個州多，一個州就只能少了。
“這也太亂來了吧！”周圍有義憤填膺的學子大聲吼道，收獲一片附和聲。
“今年的鄉試是怎么了？”有人在質問。
的確很亂來。
還沒開始，就多出了很多波瀾。
朱鸞和朱戎看完詳榜，和段立崢分手后，兩人往英國公府走去，然而剛到家門口，卻看見白老太君拄著拐杖站在大門處，神情嚴肅。
“九丫頭，去上妝。”老人沉聲說道。
這又是怎么了？兩人被這陣勢一驚。
“戎兒，你也去收拾一下，”白老太君繼續開口，“剛剛有衙役來通知，今晚官衙舉行鄉試前的會宴，讓你們兩都去參加……巡撫大人和這次的考官們都會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