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戎看了年華藏一眼,湊近朱鸞輕聲道,“那個戴斗笠的人死了?”
  朱鸞點點頭。
  年華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看這個小少爺神神秘秘的做派,心想在登極境身邊,他就算貼到那個女人身上去,說的話自己還是能聽到一清二楚。
  “聽那個人說他也是那個什么……登極境,”朱戎看了一眼身后的劉夫子,“那就是說這是第……”
  “第二人了呢。”朱鸞接過他的話。
  朱戎神色肅穆了起來,看著朱鸞道,“和上次的那個……”
  朱鸞了然,說道,“很相似,但是否真的有關聯,現在我也不清楚。”
  說完朱鸞看了一眼不遠處滿地黑衣人的尸體。
  年華藏原本對兄妹密話不屑一顧,但聽到這里黑衣人死之前說過的話倏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喂,”他出聲道。
  朱家兩兄妹齊刷刷看向他。
  年華藏皺起眉頭,“雖然不知道和你們說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那個黑衣人在和我交手的時候,曾經說過,你殺了他的兄弟,那人也是一個登極境。”
  年華藏覺得自己的這個情報很重要的,結果說完看見朱鸞看著他笑了笑。
  “嗯,我知道,我聽到了。”
  年華藏臉色一僵。
  這個該死的女人當時果然躲在一邊!
  他剛剛還嫌棄朱戎不懂修行者的耳力,轉而自己就忽視了這件事。
  年華藏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糟糕。
  “真的嗎?”一旁朱戎聽到睜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手。
  雖然是前不久的事,但現在想起來卻恍如隔世。
  那個時候,刀鋒砍下黑衣人頭顱的觸感他到現在還記得。
  因為那個是他殺過的第一個人。
  “就是不知道真假,才說不清楚。”比起朱戎的動搖,朱鸞臉上的神色沒有什么大變。
  “畢竟已經死無對證了。”她說道。
  沒有證據的話對她而言沒什么意義。
  就算退一萬步那個黑衣人說的話是真的,他的兄弟也并不一定是那個她和朱戎聯手殺死的登極境。
  朱鸞的內心一直有隱秘的懷疑。
  英國公府的鬼鴆,朱寬身邊的老叟,還有出現在密室的登極境殺手。
  這一切都很異常,所以內里有聯系是可以理解的。
  但今日出現的這些沖自己而來的殺手,她實在想不出什么關聯。
  以她現在的身份,哪怕在暮云會引人注目,哪怕拿了縣試武試的案首,但還是不足以驚動這些殺手。
  但有一個人能輕而易舉地驚動登極境殺手。
  那就是公主。
  她的前前世。
  如果事涉公主,那這件事的復雜度就大幅上升了。
  畢竟死在公主手上的登極境,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朱鸞看著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而至于這第一批人……
  朱鸞看向朱戎身后不遠處的劉夫子。他們也不像是沖英國公府的朱九小姐而來的。
  朱鸞在看劉夫子的時候,劉夫子也在看她。
  兩人四目相對。
  朱鸞朝劉夫子微微額首。
  劉夫子握緊了手上的軟劍,條件反射就想要行禮,等手抬起來才發現自己的立場不對,又僵硬地將手放下。
  “九妹妹,這些人……”順著朱鸞的視線,朱戎和年華藏也看向那邊,年華藏皺起眉頭,握緊了腰邊的逆鱗劍。
  他現在渾身都疼,拜那個已經斷成兩截的黑衣人所賜,年華藏現在看到黑衣人頭發都要炸起來了。
  “這些人……”年華藏正想質問,眼前的女子卻自顧自朝打頭的黑衣人走去。
  劉夫子身后的五人雖然傷痕累累,但看到朱鸞走來,全握緊了手中的兵刃。
  衛勇等人本在馬車邊休息,看到此情此景也都歪歪扭扭站了起來,握緊已經缺口的兵刃,目眥盡裂地瞪著那些黑衣人。
  少女一步步向前走去。
  風雪從兩人之間呼嘯而去。
  朱鸞停到了劉夫子面前。
  眼前的少女還沒有說話,劉夫子卻微微一愣。
  剛剛這個女子和年華藏站在一起他還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但現如今她站到他面前,他才發現他的錯覺是真的。
  眼前的她已經不是之前的她。
  在被黑衣人狼狽地追殺離開這里的時候,她還只是儀天初境。
  而當她帶著一身血回來的時候,已是儀天后期。
  她身上的氣息深沉內斂,完全不像是剛破境之人。
  白衣被血染成紅衣,冰天雪地中仿若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我來履行我的承諾,”朱鸞站在劉夫子面前道,“所有人不許出手,雖然你們傷的很重,不過我這邊也不輕,條件還算是對等的。”
  “不過也可以你們回去修整一下再來,”她繼續說道,“你們選哪一種?”
  “承諾?什么承諾?”除了劉夫子之外,場間其他人面面相覷。
  劉夫子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看著她。
  只有他知道那個承諾,當時沉浸在廝殺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她說會送上門來讓他再殺一次。
  在她被那個登極中期追著逃走之時,這個當時讓他嗤之以鼻的承諾就被他丟到了腦后。
  在剛剛的等待中,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但都是這個女子回不來的可能。
  誰知道這個女子不僅回來了,還立刻就站到自己面前說要履行承諾。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今天的一切已經完全超脫了他們之前的計劃。
  連環套,結盟,刺殺后的刺殺,刺客后的刺客。
  死了一群殺手,死了一個登極中期,劉夫子已經完全混亂。
  差點記不起來他們原本的任務是什么。
  劉夫子看著少女衣裙上大朵大朵洇出的血花,沉聲道,“手下留情了嗎?”
  朱鸞看著他沒有說話。
  “什么?”而站在劉夫子身后的其他五人則瞪大了眼睛。
  劉夫子低頭沒有說話。
  他們沒有試探出她的身份,但他總覺得這個女子卻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從儀天初期到儀天后期,從普通刺客到登極中期。
  這個女子簡直是越殺越強。
  但現如今他們,自己和手下的五人還都好好站在原地。
  作為唯一一批對她刀刃相向卻活下來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