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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荸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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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帶這樣的。

  太快了。

  為什么?

  朱鸞因為受驚瞪大了眼,胸口劇烈的起伏,急促的喘息著。

  比起驚訝,她現在被巨大的疑問占據了腦袋。

  眼前的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比起那些死前只有幾歲的孩子們,已經成年的段浩初變化不能說非常大。

  原本俊秀的少年變成俊朗的青年,瓷白的臉依舊如玉石一般,但歲月賦予了不一樣的溫度。

  原本清澈如明鏡的眼睛,變得深不可測。

  她一瞬間差點沒能認出他。

  但這是正常的,畢竟過了十年。她的記憶的跨度更加的長,如果不是因為刺骨的懷疑與恨意,她早已徹底忘記這個在她生命最后一年出現,并沒有深交的未婚夫。

  是的,她和他不熟。

  算上初見,她和他并沒有見過幾次,雖然天后娘娘授意安排了一些事讓兩人一起做,但其實在前前世他們并沒有什么交集。

  所以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臉,朱鸞無法理解。

  她已經不是她了。

  她現在的這副身體,年紀只有他的一半那么大。

  朱瑛和當年的公主長的并不像,雖然之前有被晉陽公主說過,眼神和她當年很像,但人是不能只憑眼睛將外表年紀完全不同的人認成另外一個人的。

  特別是那個人還是個死了十年的死人。

  她微微偏頭,透過段浩初的臉,注視著灰黑的天空,帶著幾分悵然。

  奪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這個時代的人怎么可能立刻接受呢?

  不管內里如何,她都不可能再是她了。

  所以她敢說她要見段浩初,她敢以朱九小姐這個身份見段浩初,甚至原本打算用公主時的記憶和他談判,裝作公主的熟人,套出他在那場大火之前到底在做什么。

  因為她相信他不會認出她,也不會相信她就是她。

  但現在一切都亂了。

  亂的不能再亂。

  她絞盡腦汁回憶自己剛才的言行,完全沒有想出自己做出了哪些可能會暴露自己身份的事。

  就算她做出了酷似當年的言行舉止,但也應該不會這么快掉馬的啊?

  能在她換了層殼還能把她認出來的,全大周朱鸞只能想到兩個人。

  一個是天后娘娘,一個就是晉陽公主。

  因為她是天后娘娘抱著長大的,晉陽公主是被她抱著長大的。

  即便如此,晉陽公主能認出她來,還是在她給了提示的情況下。

  連她曾經疼愛的一起生活過好幾年的侄兒,都沒有認出她來,都不相信她是她。

  只見過幾次面的段浩初更不可能初次相見就認出她來。

  除非……

  他相信公主沒有死。

  除非……

  他知道她會重生。

  朱鸞被自己突然浮現在腦海中的猜想嚇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

  朱鸞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眼睛,他正深深地看著她,眼神專注而真摯,但莫名的讓人覺得不舒服。

  因為這眼神宛如利劍,仿佛想把她扒皮剔骨,他仿佛想把她看穿,透過這一層皮看到另一個人。

  這種窺視的眼神讓朱鸞毛骨悚然。

  “你是誰?”看身下的女孩沒回答,段浩初又問了一遍,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冷靜。

  “你剛剛說要踩誰的腳?”不等朱鸞回答,段浩初微笑著看著她,聲音醇和的問道。

  踩誰的腳?

  朱鸞茫然的看著他。

  看到女孩子的眼神,段浩初的目光黯了黯。

  他知道自己對這個陌生的女子做了很失禮的事,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做。

  但看到她,聽到那句話,他就熱血上頭,沒辦法控制自己。

  其實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因為曾經有個人也這樣說過,這樣做過。

  皇族每年四季都有重要的祭祀活動,農事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士農工商,為了顯示皇室對農的重視,每年皇室都會在祭田舉辦盛大的農耕活動。

  其中最重要的兩場,就是春耕和秋收。

  那一年,在天后娘娘的安排下見過公主后不久,他應邀參加皇族成員的秋收祭典。

  那是他和公主第二次見面。

  他和公主被分到了同一塊田。

  看著不遠處笑瞇瞇的天后娘娘,和面無表情站在田邊的公主,他大概明白皇帝陛下的用意何在。

  在和天后的交談中,他敏銳地察覺到這位陛下是屬意將公主嫁給自己,但同時,又莫名的不想強迫她,所以希望自己能好好和這位公主培養感情。

  說實話,在進宮之前,他就知道這位皇帝陛下對這個養女很是寵愛,但沒想到寵愛到這種程度。

  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在這樁婚事上沒有任何的話語權。

  他不能不想娶公主,除非公主自己不想嫁給他。

  所以他自始至終從未考慮過自己的意愿,而且無論如何,能娶到這樣一位名滿天下的公主,自己也沒有虧到哪去不是嗎。

  段浩初心里想著這些事,但面上絲毫不顯微笑著看著不遠處的公主。

  不知是不是想讓兩人單獨相處的緣故,他和公主被分到的,是一塊很小的荸薺田。

  秋意漸濃,地凈場光,荸薺的葉子已經干枯,田的表面上,只留有荸薺的筆直的小蔥一樣的圓葉子,段浩初彎下腰來,用手一捋,嗶嗶地響。

  而他們要收獲的重要的果實,荸薺則藏在爛泥里。

  段浩初凝視著不遠處和他隔田相望的公主,不禁皺起眉頭。

  雖說是皇室親手種田收獲的重要祭典,但大部分的皇族不過是揮幾下鐮刀鐵耙做做樣子罷了,田里的谷物自有太監們去收。

  為什么要把公主一個人分到一個滿是爛泥的荸薺田。

  即便公主今天穿的是下身是長褲的騎裝,但畢竟是還未出嫁的一國公主,如何從這爛泥里取荸薺。

  段浩初認命地彎腰去捋自己的褲管。

  “殿下,這里就由微臣……”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不遠處突然傳來噗通一聲。

  他抬起頭來,發現公主甩掉了腳上的長靴,露出雪白的小腿和雙腳,赤腳跳入了泥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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