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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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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國公夫人看著人群走遠,捏著帕子擦眼角,敬國公一個糙漢子,也紅了眼眶。陸之凌更不必說,盯著迎親隊伍走遠,好半晌還覺得背上背著人,一動不動。

  “走吧!咱們跟去東宮喝喜酒。”不知是誰嚷嚷了一聲。

  陸之凌被震醒,回轉頭,便看到蘇子斬抱著小狐貍靜靜地立在門口,安書離與他一同站著,他拋開了心底滿滿的不舍的情緒,上上下下打量安書離,攸地笑了,“可以啊,太子大婚當日趕了回來,你倒是及時。”

  安書離自從離京,晝夜盯著川河谷的堤壩之事,總算是在大雪來臨前完成了工程。人自然也瘦了不止一圈。雖然還是翩翩風采清潤的公子,但經了風雨打磨后的他,似有了些煙火氣。

  他微笑,看著陸之凌說,“緊趕慢趕,太子殿下大婚,我不能不回來湊一份熱鬧。”

  陸之凌哼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胳膊搭在他肩上,不滿地說,“你剛回來,就往東宮跑做什么?若沒有你,今日我們還不至于敗的這么慘。還有那個誰,那小子叫什么?你從哪里弄來的人,武功那么厲害?”

  安書離嘆了口氣,似乎早就料準陸之凌在這里等著他找茬呢,他無奈地說,“我有一樁要緊的事兒,有一個要緊的人,進城后自然要交給太子殿下,哪里知道進去后出不來被扣在東宮了。你們又沒有早些與我通消息。”話落,又說,“那位仁兄我也不認識,是太子殿下請來的人,武功的確很高。”

  陸之凌翻白眼,“誰知道你今日回來?”話落,他分外好奇地問,“什么要緊的事兒和要緊的人?能說不?”

  安書離搖頭,“不可說,等太子殿下處置吧!”

  陸之凌點頭,人都送去東宮了,顯然是事關國事,估計是密事,既然安書離此時不說,他也就不問了。轉頭對蘇子斬問,“喂,子斬,你可知道那小子是什么人?武功怎么那么厲害?”

  蘇子斬從長街盡頭收回視線,淺淡地說,“隱門的人。”

  陸之凌睜大了眼睛,“就是傳說中的隱山隱門?”

  “嗯。”蘇子斬頷首。

  “怪不得那么厲害。”陸之凌“操”了一聲,“東宮何時與江湖門派有莫大的交情了?”

  蘇子斬不說話,給了他一個笨蛋的眼神。

  這眼神刺激了陸之凌,他瞬間福至心靈地懂了,一拍大腿,恨鐵不成鋼地說,“又是我妹妹,她可真是……真是……”他真是了半天,對花顏說不出什么狠話了,憋了半晌,才道,“真是向著他。”

  蘇子斬哼了一聲。

  陸之凌拍拍蘇子斬肩膀,“走吧,我們也東宮去喝喜酒去,你的醉紅顏總算沒藏到糟蹋,今日我們不將他灌醉了,不是……”

  他正說著,敬國公夫人照著頭上給了他一巴掌,打斷他的話,繃著臉說,“今日太子殿下和你妹妹大喜,你去了東宮,也不能胡鬧將人灌醉了,壞了好事兒。”

  陸之凌無語,瞪著他娘,敬國公夫人更是瞪著他,不一會兒,陸之凌敗下陣來,“好好好,洞房花燭嘛,我知道了。”

  敬國公夫人這才罵了句“臭小子”,放過了他。

  安書離在一旁看的好笑,想著他從回京還沒回府,若不是太子殿下大婚扣了他做迎親客,她娘估計也早就坐不住派人來催他回府了。

  東宮擺設了宴席,又設了流水席,敬國公府不宴請賓客擺宴席,所以,云遲迎親一走,賓客們都跟著去了東宮,敬國公府一下子靜了下來。

  陸之凌跟著蘇子斬和安書離走了兩步,回頭對他爹娘問,“你們不去東宮?”

  敬國公擺手,“不去了,你們去吧,年紀大了,受不住熱鬧。”

  敬國公夫人也擺手,“你妹妹雖在府中只住了三日,但她今日這般被接走,娘心里還是酸酸的,不去了,你去吧!別太胡鬧。”

  陸之凌也能理解他爹娘,雖然花顏是義女,但敬國公府把她當做了親女兒,這般操辦了一場送親,就跟把女兒送了人一樣,年紀大了,沒他看的開,自然不想再去東宮了。

  他此時分外能理解花灼和花家人為何不來京了,雖也有鎮守臨安的心思,但更多的,怕是舍不得吧,誠如花顏所說,花灼若是來,背他出門那一關便過不了。

  安書離早注意到了蘇子斬懷里的小白狐,此時才笑著說,“這小白狐真漂亮。”

  小白狐歪著頭打量安書離,很是坦然地承了他的夸獎。

  蘇子斬瞥了安書離一眼,理所當然地說了一句,“謝謝!”

  陸之凌卻不干了,“蘇子斬,你要臉嗎?這小白狐又不是你的,你謝什么?”

  蘇子斬淡淡道,“就是我的。”

  陸之凌大翻白眼,對小狐貍問,“喂,小東西,你不是我妹妹的嗎?你說,你是誰的?”

  小狐貍“唔”了一聲,扎進了蘇子斬的懷里,給了陸之凌一個狐貍尾巴。

  陸之凌氣的一噎。

  蘇子斬卻勾起了嘴角,一時間,心情大好。

  陸之凌氣的笑罵,“你們倆都不是個東西。”

  蘇子斬當沒聽見。

  安書離在一旁看著好笑,他見蘇子斬心情不差,也不多說什么,只想著世事多變,誰能想到以前的蘇子斬哪會如今日這般?這一輩子,誰是誰的劫數,誰又是誰的救瀆,還真說不準。

  花顏對于大婚,還是很虔誠的,所以,哪怕她覺得脖子壓的沉,沉沉的鳳冠快把她脖子壓斷了,她還是沒解下來。

  她端坐在車輦內,偶爾有風吹來,卷起四周的紅紗帳,掀起她紅蓋頭的一角,她能清楚地看到走在前面騎在馬上一身大紅吉服的云遲。

  這一刻,兩旁街道人聲鼎沸,入眼一片錦紅,她的耳里聽的是百姓們談論太子殿下何其的風華絕代,談論太子妃一千兩百臺的嫁妝何其盛況,談論敬國公府陸之凌和蘇子斬設的攔門關卡,談論太子殿下今日如何帶著迎親客過關斬將。

  這些聲音入耳,卻沒入心,她的心里只住了一個人,眼里看到了也是那一個人。

  四百年前如何,她已不記得了,已模糊了,想不起了,她心里烙印下了今日,堂堂太子,為她做了十三首催妝詩。

  他生來就被封為儲君,皇上和太后自小對他做南楚江山未來的帝王培養,他學的是制衡術,習的是帝王謀,心中裝的自然該是江山天下社稷朝綱,詩情畫意那些風花雪月之事,對他來說合該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太后和皇上,也不曾想他有一日迎親要做催妝詩的吧?

  他是太子殿下,迎親只需遵循皇室的古禮規制就行,可今日,卻是打破了規制。且為著她。

  她心中盛滿濃濃的喜悅,還有濃濃的情意,這般情緒,輕飄飄沉甸甸的,似感染給了走在前面騎在馬上的云遲。

  行了一段路后,云遲忽然回頭,看向花顏。

  恰逢風吹起,蓋頭卷開一角,云遲就看到了淚流滿面的花顏,他心下一驚,徒然棄了馬,飛身上了馬車。

  兩旁街道的百姓們嘩然地驚呼了一聲。

  云遲上了車輦后,坐在了花顏身邊,伸手一把抱住了她,心疼地低聲問,“怎么哭了?”

  花顏伸手一摸臉,這時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她微微愕然了一瞬,便抹干凈了眼淚,伸手抱住了云遲,撲進他懷里,微微哽咽地說,“云遲,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不負是不是?”

  云遲心一瞬間揪扯的疼,為花顏,他抱緊她,鄭重地點頭,“是。”

  花顏不敢緊攥他衣襟,怕給他攥出褶皺,也不敢再落淚,怕弄臟他大紅吉服,她微微退開些,隔著蓋頭對他說,“是我沒出息,生怕是做夢。”

  云遲伸手去揭花顏蓋頭,被花顏按住手,“我不哭了,你別揭了,這蓋頭一旦蓋上,要拜堂后才能揭開呢。”

  云遲點頭,住了手,低聲一句一句說,“花顏,云遲定不負你,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不負。”

  花顏心下忽然很踏實,輕輕地“嗯”了一聲。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不負。

  這話云遲說,她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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