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遲在這一日收到花顏書信后,看著她字里行間雖未提一個字,筆跡刻意隱藏得如尋常一樣,但他依舊敏感地察覺到她手骨綿軟無力,應是身體又出了狀況。
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想著天不絕已經到了臨安了,是因治病用藥太猛而無力?還是因又發作了癔癥致使她狀態不好手骨無力?
他琢磨片刻,嘆了口氣,依舊如常地給花顏寫了回信,既然她刻意隱瞞他不讓他擔心,他也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信函送走了,云遲疲憊地揉揉眉心。
小忠子在一旁試探地問,“殿下,是太子妃出了事兒嗎?”
云遲搖頭,“有天不絕在,應該不會出大事兒。”
小忠子點頭,小聲說,“殿下回京后一直未歇著,今日早些歇了吧!”
云遲搖頭,“我睡不著,去西苑走走。”
小忠子眨了一下眼睛,說,“自從太子妃離京后,方嬤嬤一直帶著人仔細地打掃照看著西苑,一應物事兒都沒動,還是老樣子。”
云遲站起身,“那也去看看!”
小忠子點頭,提了罩燈,頭前給云遲照路,二人出了鳳凰東苑。
來到西苑,方嬤嬤等一眾人聽聞太子殿下來了,齊齊迎了出來見禮。
云遲擺擺手,緩步進了里屋。
方嬤嬤拉住小忠子無聲詢問太子殿下怎么過來了?小忠子給了她一個眼神,無聲地說殿下想太子妃了。
方嬤嬤意會,揮退了人,不打擾云遲。
云遲進了里屋,西苑的一應陳設依舊,十分干凈整潔,他走到桌前坐下,想花顏住在西苑時,那時他親吻她欺負她,她羞紅了氣鼓了臉,后來他怕逼急了她將她越推越遠便與她約定他不欺負她,她陪他用晚膳,她答應了,那時雖百般不情愿,但依舊安靜地與他一起用晚膳,他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
又想起在西南境地時,每日相處的點點滴滴,以及在臨安,她癔癥發作得勤了,似乎精神很不濟,體虛力乏,但依舊強撐著自己每日陪著他。
自從南疆之后,不知是因為被暗人之王所傷中毒九死一生,還是因為他,她似乎再也沒見到她以前活潑靈動肆意妄為灑意如春風的模樣。
他又想起她那一處被封鎖得滿是塵埃的書房,忽然對外面喊,“小忠子。”
“殿下!”小忠子連忙進了屋,“您有吩咐?”
云遲點頭,溫聲說,“去將我從臨安帶回來的那一匣子字帖都拿過來。”
小忠子一愣,立即說,“在東苑呢!天色極晚了,殿下不回東苑嗎?”
云遲搖頭,“去拿吧!今晚我就歇在這里了。”
小忠子看出殿下心情似極不好,立即應是去了。
云遲起身,解了外衣,去了床上。
不多時,小忠子拿了一個匣子進來,遞給了云遲。
云遲伸手接過,對他擺了擺手,小忠子退了下去,關上了房門。
云遲打開匣子,從中拿出那些字帖,很厚實的一大摞,是他臨走時從花顏的那處書房帶出來的,每一張字帖,都極其的漂亮,無論怎么看,都堪比當世名帖,甚是當世名帖也有不及之處。
這樣的字帖,不是一日兩日之功能練成的,她生來就會,那就是,天生帶了記憶……
是什么樣的記憶?藏在她腦中心中深處?碰觸不得,一旦碰觸,就癔癥發作……
生而帶來……前世?
云遲一張一張地翻著字帖,看了許久,慢慢地放下,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小忠子在門口等了許久,不見里面有動靜,見燈熄了,知道云遲歇下了,也瞧瞧退了下去。
第二日,云遲下了早朝后,去了寧和宮。
太后正讓嬤嬤伺候著梳頭,見云遲來了,她笑著和藹地說,“天不絕不愧是神醫,這駐容丹真是管用,才用了幾日,我這白發就少了些。”
云遲微笑,給太后見了禮后,坐在了她身旁,“妙手鬼醫天不絕,活死人,肉白骨,名號不是白得的,只是他脾性古怪,治病救人的法子詭絕,得了個鬼醫的名號。”云遲道,“可以稱得上是神醫了。”
太后連連點頭,“武威候這些年遍布天下地找天不絕找不到,你也在找,也找不到,沒想到,臨安花家藏起來了給花灼治病了。這臨安花家啊,可真是厲害,先帝駕崩前,對我說的話,我沒放在心上,若是放在心上啊,說什么也……”
云遲插話,“皇祖父臨終前說了什么?”
太后回憶著說,“別招惹臨安花家,讓我一定謹記。花家人,不能招惹。我們南楚建朝,得花家大恩,世代子孫,一定不能忘。”
“就這些?”云遲問。
太后點頭,“哀家記不清楚了,當日眼看先帝已經大限,哀家傷心太過,隱約就是這樣的話。”
云遲思忖片刻,說,“當年,臨安舉族開城門,放太祖爺從臨安通關,直取天下,問鼎寶座,是一份恩情。但,當時天下,投靠太祖爺者比比皆是,有的家族為助太祖爺,甚至舉族覆滅,相比來說,臨安花家放太祖爺通關,舉族可保,雖是恩情,但也不是一份天大的大恩,臨安也得了安穩,應該不至于讓太祖爺代代傳給后世子孫謹記箴言。”
太后頷首,“說來也是,先帝駕崩后,我傷心了幾年緩不過勁兒來,后來漸漸地忘了此事,萬奇從臨安回來,稟告了花家劫持毀婚懿旨之事,我才記起,似乎有這么回事兒。”話落,她可惜地說,“哀家老了,記性不好了,真是想不起來先帝還說了什么。”
云遲沉思片刻,“也怪不得皇祖母,您與皇祖父感情甚篤,他大限之日,您受不住傷心欲絕,記不住是自然。”
太后嘆氣,“我那些年從來沒聽過花家有什么事兒,只知據說臨安是個好地方,先帝臨終突然跟我說起花家,我是真沒放在心上。”
云遲笑了笑,“不止皇祖母不放在心上,天下無數人都覺得臨安是個小地方,登不得大雅之堂。”
太后有些慚愧,轉過身子,看著云遲,轉了話音說,“半年還久,再讓花顏進京住些日子吧!你放心,哀家不再難為她了,也難為不起,只是覺得也該讓她熟悉熟悉咱們皇家,上一次,她連宮都沒進,如今不同以往了。”
云遲失笑,“她暫時不會來京,她哥哥看得緊。”
太后聞言好奇地詢問,“那花灼什么樣?病可好了?”
云遲笑著說,“厲害得很,病早就好了。孫兒的武功也只能與他打個平手,滿腹大才,心智無雙,孫兒怕是也不及。”
太后驚訝,“那花灼竟然這么厲害?”
云遲點頭,“何止厲害?”
太后半信半疑,但又覺得云遲口中從無虛言,她問,“那臨安其他人呢?”
云遲笑道,“都是尋常人,過著尋常的日子。”
太后問,“這么說,花顏在你們大婚之前,不進京了?”
云遲搖頭,“說不好,孫兒盡量試試,接她進京再住些日子。”
太后頷首。
出了寧和宮,云遲又去了帝正殿。
皇帝見他來了,詢問,“你回京幾日,都忙得很,今日下了朝后,便急沖沖去了寧和宮,可是有什么事情找太后?”
云遲見了禮,坐下身,對皇帝問,“父皇,您可記得皇祖父駕崩前,都留了什么遺言?”
皇帝訝異,“怎么問這個?”
云遲道,“想起來了,便問問。”
皇帝孤疑地看著他,見他神色如常,他思索著回憶著說,“當年先帝在大限之前,很是不放心朝政之事,做了很多安排,其中有一樁事兒,一定要朕親自去辦一趟,朕辦完了那樁事兒,趕回京城時,已經晚了,先帝奄奄一息,只等著看朕一眼,臨終囑咐朕一定要守好南楚江山,并沒有來得及對朕說什么。”
云遲看著皇帝,“先帝讓父皇親自去辦什么事兒?”
皇帝道,“北地的官員,貪污餉銀案,先帝讓朕拿了他的圣旨,去北地斬了一批人。”
云遲“哦?”了一聲,“就是先帝晚年,父皇未登基前,那一樁貪墨軍餉的餉銀案?”
皇帝點頭,“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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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進京 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