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馬,奔馳于茫茫大雪之中,像是撕裂空氣一般,扯開密集去幕的飛雪,一絲一縷向著中間融合,血色儒衫帶著稠血碎骨渣,伴隨著長劍探出,只有一刀光芒閃過,一個北漠騎兵的喉嚨中劍,飆出一抹雪花,喊都沒有喊一聲,便墜下了馬。
頭上發帶早已經掉落,一襲長發,混亂飄散,有很多發絲粘在臉上,因為血的粘稠,雪原上的冬風再大,也沒有能夠吹落。顧青辭的雙眼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專注的看著沖過來的北漠騎兵,他已經麻木了。
將近兩百名北漠騎兵沖到了北城門邊緣,但是遭受到了長嶺縣士兵的激烈反抗,他們雖然每一個都是精兵,都很勇猛,但架不住人多,顯得很狼狽不堪,后面又有數百名北漠士兵正準備來攻擊城門,北漠軍隊便開始強行收疆,陣型卻是一瞬間變得有些混亂,尤其是前側方的防御更是薄弱。
顧青辭瞄準了那個薄弱點,帶著三百敢死隊直沖而去。
其實,每一個人,都有潛力,不論平日里如何,但真當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時候,就會爆發出讓人驚訝的力量,這不是哲學,是個很簡單的道理,敢死隊里的人,都是長嶺縣士兵中的精兵,他們的力量雖然比不上武者,但絕對比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秀才強,然而,偏偏有個馬世聯是個例外。
他居然是唯一一個跟得上顧青辭速度的人,而且還一口氣斬殺了三個北漠騎兵,出現在顧青辭旁邊,看到顧青辭詫異的表情,他咧嘴一笑,道:“大人,您忘記了,我修煉您傳給我的華山心法和一字電劍也有一個月了,您還送了我幾顆蛇膽。”
顧青辭恍然大悟,前段時間他因為長嶺縣百姓的熱情,被逼無奈躲在家里好一段時間,也是趁那段時間,他將華山心法和一字電劍傳給了馬世聯,順手還將剩下的俠客點兌換了幾顆菩斯曲蛇蛇膽,送給了馬世聯。
只不過,因為馬世聯對練武沒太大的興趣,傳授兩天之后,顧青辭便興致缺缺,也就沒有過問,沒想到,現在馬世聯倒是還練出了幾分樣子,雖然連三流武者都不是,但畢竟是擁有一點內力的人,也見過幾天劍法,對付一兩個普通人,還是沒太大問題,若是操作恰當,也不是沒希望活下來。
“好,”顧青辭沒時間想太多,微微點了點頭,道:“盡量活下來!”
顧青辭說完,用力一夾,大黑馬立馬沖了出去,馬世聯追了上去,看著顧青辭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嘀咕道:“青辭……你是我馬世聯最好的朋友,為了你,便是死,我也無怨無悔!”
馬世聯回頭看了一眼后面的敢死隊,然后快速追了上去。
其實,顧青辭不知道,馬世聯之前也沒想過要來敢死隊,但是,今日一早,敢死隊的傷亡,把其他士兵都給嚇住了,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加入敢死隊,甚至連原本的敢死隊都開始人心浮躁,馬世聯知道敢死隊對于顧青辭現在來說,很重要,是一把刀,一把穩定人心的刀。
若是這把刀都開始出問題了,那真正的大問題就來了,馬世聯擔心出問題,便找龐世龍商量,進了敢死隊。他的身份不一樣,他是縣丞,是縣衙的二把手,還是一個和普通士兵一樣的普通人,不是武者,他出現在敢死隊,比顧青辭親自帶兵,感染力更強,更能穩定軍心。
旗嶺驛的城門都不是很大,畢竟城墻都只有不到兩丈高,而且,也因為匆匆忙忙,好多地方都沒來得及修整,城門附近到處都是亂石,顧青辭帶著敢死隊過來,陷入亂石之中,顯得有些狼狽凄涼,好在北漠騎兵也差不多。
不過,顧青辭是一流武者,一個劍敗罩氣境武者的一流武者,他的輕功更是不弱,即便是亂石嶙峋,他自然如履平地,騎著大黑馬,速度不減,握住玉骨劍,抬臂橫肘一劍,劍鋒破空,立馬就砍掉一個北漠騎兵的半個肩膀,緊接著一拍馬頭,躲過一柄彎刀的攻擊,他凌空一刺,刺破另一個北漠騎兵的眼珠,然后用力一絞,半邊腦袋都被攪碎。
看著迎面沖過來的數十個北漠騎兵,顧青辭深吸一口氣,夾緊身下的大黑馬,提著玉骨劍,就沖了過去。
不得不說,寧清這臭老頭兒還是挺不錯的,這一柄玉骨劍,確實是一柄好劍,不但鋒利無比,而且很堅硬,他今天一天不知道和多少兵器對砍過,也不知道砍斷過多少根骨頭,但這玉骨劍,都沒有一點損傷,讓顧青辭對敵之時,可以毫無壓力,不用擔心會斷劍,而且,也沒出現卡在敵人身體里出不來的情況。
長劍破空,斬斷雪花片片,零落冬風,顧青辭化作一道血影殺了過去,在他身后,那三百敢死隊終于趕了過來,聚集在一起,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大刀,狠狠地襲向還處于陣型散亂的北漠騎兵的前側方。
號角聲緊張的吹響,三百敢死隊沖進北漠軍隊里,鮮血淋漓,沖天血腥味瞬間爆發出來,到處都有人倒下有時是一兩個,有時是一大片,除了刀劍入肉的聲音,就只有慘叫聲了。
荒城東風再起,卻吹不散心頭的愁緒,軍營里一片狼藉,城墻上又多了很多缺口,城門再一次被修好,冬夜的風,終于還是冷了,肅穆的城樓上,顧青辭靜靜地站著。
城下來來回回的,很多傷兵都在慘叫,也有一些累了人微微休息,卻都不敢沉睡,深怕北漠又一次攻城,北漠騎兵暫時退去了,但是白天兩戰,帶來了太大的損失,營地里到處都是渾身浴血眼神麻木的士兵,若不是還有顧青辭,還有大修行者寧清,還有那個現在垛口上,一動不動的道姑,若不是還有親身進敢死隊的讀書縣丞……怕是,人心都亂了。
“大人,統計出來了,今日兩戰,我方傷亡八百七十二人,輕傷不記!”
顧青辭沒有回答,反而抬起頭,微微有些蕭索,指著南方,那是漆黑的夜色,一絲絲涼意浸染,他淡淡開口道:“我記得,那個方向,是長安,一年前,我意氣風發,策馬離開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