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弗朗茨來說,問題永遠都是處理不完的,只要你不去管它,那就不在是問題。
法蘭西亂了,對媒體來說確實是一個大新聞,但是對神圣羅馬帝國來說,實際上連小感冒都算不上。
既然是俄國人惹出來的事情,那就讓沙皇政府自己擺平好了。反正神羅又沒有在法蘭西本土駐軍,就算是打得血流成河,維也納政府也不會著急。
唯一的麻煩,大概是國際輿論會很不利。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作為歐陸聯盟的老大,維也納政府的抗雷屬性已經強了很多。
現在折騰出亂子的,又不是神羅軍隊。就算是遭到了輿論抨擊,最多也就指責維也納政府“不作為”。
“不作為”不是罪過,翻開近代歷史就知道,維也納政府這種不作為的政策,已經延續了很多年。
對歐洲各國政府來說,頭頂上的老大“有作為”遠比“不作為”可怕。要是維也納政府什么事情都要管,估計歐陸聯盟也不會像現在這么穩定了。
和后世差不多,如果美國政府突然不折騰、不管事了,世界各國只會彈冠相慶,而不是跳出來指責美國人不作為。
被噴不作為主要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平常雞毛蒜皮的小事,你都要參與,到了關鍵時刻卻縮了回去,不肯承擔責任。
法蘭西亂局雖然有擴大化的跡象,但是畢竟還沒有到無法收拾的地步。維也納政府暫時不出手,讓俄國人自己處理理論上來說沒有毛病。
當然這個沒毛病,只是站在神圣羅馬帝國自身、以及沒有利益關聯的第三方立場上而言的。
處在風暴中心的法國人、俄國人,絕對不會這么想。
沒有了維也納政府出來調停,此刻的法俄兩國政府,實質上已經被逼到了墻角。
妥協?
卡洛斯政府敢讓步,法國民眾就敢換個皇帝。
沒有實力和敵人硬干,就已經非常丟人了;要是非暴力不合作都不敢,還怎么證明自己和法國民眾站在一起?
法國政府沒得選擇,沙皇政府就尷尬了。剛剛繼位的尼古拉二世,還沒有來得及適應沙皇帶來的無上權力,就遇到了這個大麻煩。
追究對錯是沒有意義,一旦深入調查,最終的結果多半會打臉。
按照駐法俄軍司令部的說法,這是法國人的陰謀,故意挑起俄軍和當地民眾的沖突,才導致局勢失控的。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尼古拉二世是不會信。法國人的陰謀或許存在,但是導致局勢失控的主要原因,絕對不是一個小小的陰謀。
沒有辦法,該死的記者把俄軍暴行記錄了下來,照片都已經見報了,想洗都洗不掉。
甚至還有人給尼古拉二世郵寄了視頻小電影,同時還附贈了一封語氣誠懇的書信,希望尼古拉二世制止俄軍的暴行。
書信也就罷了,類似的信尼古拉二世收到的多得去了。要是全部集中起來,能裝幾火車皮。
不吹牛逼,如果生活在二十世紀,尼古拉二世靠賣每天收到書信的廢紙,也能夠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幾乎全歐洲的知名人物,都給他發來了書信。客氣一點兒的委婉勸說,不給面子的就直接開罵了。
幸好尼古拉二世涵養不錯,要是換上一個小心眼的沙皇,沒準就要派人干掉這些指手畫腳的家伙。
然而,再好的涵養也頂不住“小電影”帶來的沖擊。如果不是因為距離緣故,尼古拉二世絕對會把駐巴黎司令官叫到面前,讓他知道什么是耳提面命。
見過蠢的,就沒有見過這么蠢的。被記者偷拍照片,勉強還可以理解。可是被人在現場拍了紀錄片,那就說不過去了。
這年頭的攝影機可不是小玩具,那么大的塊頭再一旁拍攝,現場俄軍士兵居然沒有去阻止,尼古拉二世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總之,這些視頻資料,對沙皇政府是相當的不利。最近安分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才擠入了歐洲文明圈子,現在又要被人踢出來了。
“野蠻”、“殘暴”的帽子,短時間內俄羅斯帝國是甭想摘掉了。亞歷山大三世時代苦心經營起來的國際形象,此刻是一朝喪盡。
得益于視頻資料模糊不清,無法準確的辨認出俄軍官兵的身份,要不然尼古拉二世非得把這些廢物送去見上帝不可。
局勢已經糜爛,要追究責任那也是未來的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善后。
被維也納政府控制的盟軍總部,直接勒令駐巴黎俄軍自己解決麻煩。不管沙皇政府是否愿意,現在都只能硬著頭皮上。
圣彼得堡 冬宮中,尼古拉二世陰沉著臉坐在首位之上,冷漠的說道:“發生在法國的事情,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們的國際形象。
為了挽回這些不利影響,維護俄羅斯帝國的利益,現在我們必須要采取果斷措施。
顯然,尼古拉二世至今都沒有搞清楚重點。“國際形象”,那玩意兒一旦敗壞了,那就真壞了。
想要挽回也不是不可以,但這絕對不是在短時間內,就能夠改變的。
與其糾結于國際形象,還不如先想辦法穩定法蘭西局勢。這些利益,才是真正看得見摸得著的。
頗別多諾斯柴夫提醒道:“陛下,盟軍總部已經授權我們全權處理法蘭西事物。
當務之急,我們首先要做的是穩定巴黎局勢。照會駐法司令官,追究相關責任人的事,可以等局勢穩定過后再進行處理。”
(頗別多諾斯柴夫:尼古拉二世私人教師兼謀臣、東正教事務總管理局局長)
沒有辦法,盟軍授權駐巴黎俄軍全權處理,看似是非常的信任,實則是讓沙皇政府自己收拾爛攤子。
事情是駐法俄軍惹出來的,現在局勢失控,沙皇政府難辭其咎,想要推脫都不行。
并且善后工作,還必須要干得漂亮。要不然遭遇無妄之災的其他幾個駐軍盟國,就要過來找麻煩了。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關鍵是大家在同一口鍋里混飯吃,還需要相互配合。真要是把關系搞僵了,駐法俄軍的處境還會更糟。
說不不好聽的,真要是法國人徹底抱走,僅憑駐法俄軍那點兒力量,根本就鎮不住場子。
受限于距離,俄羅斯帝國就算是想要增援,時間上也來不及,只能倚仗盟友們的力量。
或許單個國家實力有限,可是這十幾個國家加起來,綜合實力距離俄羅斯帝國實際上也不是太遠。
財政大臣謝爾蓋·維特:“局長說得不錯,現在的局勢已經不容許我們拖延了。
維也納政府現在擺明了是不想插手。法國政府又罷工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在法蘭西所花費,都需要自行籌措。
拖延的時間越長,帝國的損失就會越大。
為了盡快解決問題,我提議立即派出一個代表團趕赴巴黎,負責調查事件起因,協調同法國政府的關系。
不管怎么說,都先要把法國政府安撫住。只有他們出來工作了,社會秩序才能夠盡快恢復。”
并非謝爾蓋·維特反對暴力鎮壓,主要是現在法蘭西的局勢太過復雜,靠暴力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想要解決產生問題的人,貌似駐法俄軍又力有不及。考慮到財政上的壓力,沙皇政府也不可能派百八十萬俄軍玩兒大清洗。
既然玩兒暴力不行,那就只能講道理了。反正法蘭西是戰敗國,開局就要矮三分。
外交大臣米哈伊羅維奇:“這恐怕很難做到。法國政府罷工抗議,主要目的是想要我們從巴黎撤軍。
然而,這恰恰是我們最不可能的讓步。要是沒了駐軍,我們戰爭賠款如何保障?
帝國在法蘭西的利益,又靠什么來維護?
即便是這些都不在乎,我們也必須要考慮反法同盟各國的立場。帝國單方面向法國人妥協,只會將帝國置于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不反對不行,外交部的能力有限。想靠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法國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沙皇政府的底線明晃晃的在這里放著,最大的讓步無非是:下一次不親自去收稅,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追究責任人,那也是內部進行處理,最終的結果無非是罰酒三杯。
當事人接受懲罰的原因,也不是俄軍的暴行;而是在搶劫殺戮的時候,沒有做好消息封鎖,讓沙皇政府陷入了被動。
關于俄軍暴行的問題,沙皇政府現在說什么也不可能承認。縱使證據再充分,沙皇政府也只能死扛到底。
這樣的處理結果,法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滿意。
想要用外交手段解決問題,最起碼要丟幾個替罪羊出去,讓法國人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
顯然,這種得罪軍方的做法,外交部是不可能干的。
既不想得罪同僚,又不愿意承擔談判失敗的后果,米哈伊羅維奇自然要將丑話講在前面,以便未來出了問題好推移責任。
文官集團立場都不統一,軍方那就更不用說了。除了武力鎮壓,還是武力鎮壓,反正承擔責任是不可能的。
帝國的利益固然重要,但是個人地位、前途明顯要更重要一些。任何人處在陸軍大臣的位置上,都會先維護自家小弟的利益。
對耳根子軟的尼古拉二世來說,政府高層爭執不休,就是最大的折磨。各說各有理,要從中做出抉擇,實在是太為難沙皇了。
或許是聽得不耐煩了,又或許是想到了什么,尼古拉二世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好了,外交部先和法國人談判。如果他們識時務,接受我們的善意就罷了;要是法國人拒絕了我們的善意,就用刺刀讓他們清醒一下。”
外交軍事雙管齊下,一起發力解決問題,和書上描寫的一模一樣,看起來沒有任何毛病。
至于效果怎么樣,那要用了才知道。反正尼古拉二世現在非常滿意,綜合了大家的意見,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
唯一麻煩的就是具體執行者們,又需要頭疼了。究竟是以外交部為首,還是以軍方為首,這個問題偉大的沙皇陛下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
盡管知道是麻煩,但是在場眾人默契的選擇了回避。
以誰為首,不光牽扯到了這次善后問題,更關系到了陸軍部和外交部在政府權力構架中的排名問題。
沙皇直接指定也就罷了,無非是一個欽差大臣的問題,不影響權力的平衡。
可是由其他人捅破了窗戶紙,那就是將暗地里的政治斗爭桌面化,再也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在政治上,這無疑是一種大忌。在場的眾人都是聰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