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古怪的聲音從箱子里響起。
三分鐘前,市政廳內,此刻歸于寂靜的指揮中心之外,已經被鋼鐵的士兵們所包圍。
在司法局的人手帶領之下,幾乎用時不到五分鐘,就全面接管了這一座建筑,再然后,便層層封鎖。
原本固若金湯的市政廳已經變成了一座監獄。
即便是如此,緊張的篩查和俘虜工作依舊在繼續,確保每一個參與者失去還擊的力量,所有投降之后的升華者都被植入了源質封鎖之后關入地下室沉睡,頑抗者擊殺,而所攜帶的一切物品都迎來了檢查。
其中包括所有參與者所攜帶的物品,武器、遺物和設備。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紙質的文件和協議,但依舊有著大量的武器和設備,在司法局的領隊排查之下,甚至找出了足以將大半個市政廳都送上天的煉金炸藥,令人汗流浹背。
可就在檢查之中,堆積在一處的行李物品中,古怪的聲音卻從手提箱中響起。
嘭!嘭!嘭!
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撞擊著木質手提箱的內側,不斷的彈動著,令所有人的神情都迅速緊張起來,舉起了武器。
在檢查過沒有危險級的源質波動和爆炸風險之后,隊長粗暴的砸開了上面的鎖,打開箱子,頓時,其中的東西就滾落了出來。
一把電動剃須刀、兩件換洗的衣物,一雙輕便的跑步鞋,一塊腕表,還有一疊封存在防水袋中的手寫文件,一瓶香水,以及……一個瓶子。
瓶子里,干癟漆黑的心臟,緩緩的跳動著,不斷的撞擊著瓶子的表面,崩裂縫隙。
在那一瞬間,仿佛感知到了外在危險一般,猛然躍起,撞破了最后的阻攔之后,仿佛逃跑一般的飛向箱子之外。
然后,在半空中,被碾成了一團肉泥。
毫不保留的發起進攻。
電磁拳套解放全部出力,恐怖的高熱和電流纏繞在拳套之上,寄托著足以同液壓機相比的恐怖力量,五指合攏。
吧唧一聲。
心臟徹底破碎,再無法跳躍。
可在那一瞬間,海量的血肉觸須卻仿佛井噴一樣,化為洪流,從指縫之間涌現,擴散,瞬間收束,就形成了一具略顯蒼老的身體。
夾雜著些許蒼白的頭發,健碩而勻稱的赤裸身軀,還有一塊塊分部在四肢胸前和后背的慶賀刺青,代表著每一次地獄開拓和深度探索的歸來紀念。
乃至,一張平靜的面孔。
就仿佛,憑空從隊長的拳頭之上長出來一樣,沐浴著槍林彈雨,張口,貪婪的深吸著所有人習以為常的空氣。
就這樣將窒息的回憶從肺腑中緩緩吐出。
“呼!新鮮的空氣——”
他愜意的輕嘆:“這種久違的清爽感,仿佛整個人都重生了一樣啊……只不過,你為什么要握著我的心臟呢?”
他終于看向了眼前的隊長。
激烈的槍聲中,隊長沉默著,無人回應。
在動力裝甲之下,那一具原本洋溢著生命和活力的身體已經變成了干癟的枯尸,再無靈魂和氣息。
被吞入了生與死的深淵和黑暗里。
呂西安,復活!
同一瞬間在指揮中心里,槍聲響起。
來自卡米拉,在確定了艾弗利的任務失敗,還是阻攔所羅門前方的時候,她不假思索的拔槍,向著艾晴的額頭扣下了扳機。
思考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當她充分的領會到槐詩的可怕程度的瞬間,所明白的,反而是眼前這個對手所帶來的威脅。
做抉擇其實很簡單。
只要領會了兩者所帶來的后患時,便能夠從容的決斷。
和槐詩的破壞力相比,艾晴本人對所有參與者的威脅和對再生計劃的掌控,才是她真正所恐懼的東西。
局勢的走向,從來都在艾晴的掌控之中!
她并非無力阻止這一切。
她只是選擇不阻止而已,冷眼旁觀。不惜將自己陷入如此惡劣的環境,也要確保所發生的的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內。
她刻意的,將局勢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可目的呢?
還隱藏著甚么后手?還有什么樣的計劃?
在短暫的時間中,卡米拉已經沒有時間去充分的考慮,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她所具備的恐怖威脅性。
即便是暫時不足以取勝,但她卻有著將任何一個人推入失敗深淵的能力。
而現在,就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哪怕這么做,要有可能要面對從未曾有過的惡劣后果,但倘若讓她繼續干涉這一場斗爭的話,就沒有人能夠真正的觸及勝利。
即便是接受兩敗俱傷的結果,以司法執行的權限對槐詩進行壓制也無所謂。
下定決心的瞬間,身體就已經毫不猶豫的遵從了指令。
就這樣,毫無任何的征兆。
死亡撲面而來。
然后,化為了一縷清風消失不見。
金屬悄無聲息的溶解,消散。
熔爐一般的恐怖高溫從艾晴的手中迸發,擴散——靈魂·解放之眼!
并非在短暫的瞬間對出膛的子彈進行操作,而是早已經蓄勢待發醞釀在暗中的反擊。
灼燒的痕跡從她的背脊之上浮現,而隨著高溫之下的油彩剝落,那些被末日畫師以偽裝所覆蓋的手術痕跡終于從她的雙臂和身軀之上顯露而出!
那些車禍所殘留的鋼鐵和植入物不過是曾經的痕跡而已,真正至關重要的是,是埋入其中的源質合金。
以圈禁之手,對尋常的鋼鐵進行置換,完全將憤怒之斧的形狀進行再造,植入了她的身體,從而瞞天過海。
看似手無寸鐵、全然無害的被監禁者艾晴,實際上才是這個指揮中心里最危險的存在!
從一開始,她就抱著萬一狀況之下需要殺死全部參與者的決心來到這里的!
現在,當解放之眼的干涉降下的瞬間,沉寂許久的源質武裝便從靈魂之中蘇醒,化為了無堅不摧的呼嘯焚流。
自下而上的,升起!
仿佛高壓水刀一般收縮為纖細一束的焰光在瞬間蒸發了子彈,手槍,還有卡米拉握槍的手臂,緊接著,橫掃,在刺耳的鋼鐵破碎和坍塌的聲音中,瞬間回旋一周,掠過了大多數參與者的頭頂,在墻壁上留下了焦黑的燒痕,順帶,將四周持槍的敵人和升華者,盡數腰斬!
血色噴涌之中,再一次失去行動能力的艾晴不假思索的伸手,扯住了卡米拉的衣領,拽過!
只是側頭,躲過了卡米拉的左拳之后,以手肘將她壓在了桌子上,緊接著,另一只手拔出了簽字筆,頂住了她的脖子。
“別動,卡米拉。”艾晴警告:“我可沒有手下留情的余力。”
“殺了她。”卡米拉說。
指揮中心的角落里猝然之間被重創的升華者犬男伸出手,向著艾晴握緊。
詭異的獵犬一般的陰影,卻從她身后的墻壁之上緩緩升起,化為詭異的輪廓,張口,猛然咬向了她的身軀。
不久之前,在壁壘金融集團的防御之下,直接撕裂大樓外部裝甲的恐怖力量從虛空中降臨。
在那之前,卡米拉身后的空氣中便浮現出一個詭異的身影,曾經被譽為繁花的蒼老女性劍士已經從隱匿狀態走出,刺劍如流星,貫向了艾晴的面孔。
可緊接著,一切攻擊便戛然而止。
猝然之間,一直沉默毫無動作的馬克西姆竟然猛然起身,扯起身自己的辦公椅,砸向了藏在身后的犬男。
難以想象,久疏勞動的身體在倉促之間竟然有如此迅捷的反應。
沉重的辦公椅底座砸在了犬男的腦門上,讓他的動作一個踉蹌,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便有隱約的觸須撕裂了天花板,纏繞在了他的身上,寄生。
野草。
不止是他,整個辦公廳內,所有卡米拉的下屬都僵硬在原地,曾經被稱為安全無害的野草在靈魂之內萌發,便瞬間掠奪了理智。
包括向著艾晴發起攻擊的繁花。
瞬間的僵硬。
艾晴手中的簽字筆從空中穿過,毫無猶豫。
于是,血色噴涌。
指揮中心外,激烈的槍聲響起,而內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座椅上那個再度掌控了局勢的女人。
被血染紅的面孔之上毫無笑意,只是垂眸,凝視著被再無反抗力氣的卡米拉。
“這么做真的值得么,卡米拉?”艾晴忽然問。
卡米拉艱難的呼吸著,仿佛笑了一樣。
當她的嘴角勾起時,便有血水從焦爛傷口中不斷的滲出,解放之眼所釋放出的力量不僅僅是焚盡了她的手臂,恐怖的熱量在瞬間就已經將她重創。
“難道,還有別的路可走么?”
在昏沉和恍惚中,卡米拉劇烈的喘息著,嘲弄一笑:“我們變成了現境所需要的樣子……可現境所需要的,就一定好么?”
局勢所迫,就一定對么?
法外容情,難道就有道理么?
不得已的理由,就一定能說服自己嗎?
司法不應該是有彈性的,不應該偏頗和遲緩,不應該因那些可笑的理由而動搖和退讓。
這個世界……
我們想要創造的秩序,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太多的無奈和退讓了,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便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緣,恐懼墜落的時候到來。
或許,還有其他更美好的東西,其他人性的閃光,溫柔的救贖,可自己卻看不到。
所能回憶起來的,便只有那些簽字蓋章卻無法發出,只能縮進抽屜里的黑函……一張張,一片片,堆成絕望的山。
不知何時,坍塌而下的山巒,已經將她淹沒。
“真丑陋啊。”
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輕聲呢喃:“我們都是秩序的祭品,艾晴,我們別無選擇。”
雷鳴聲響起,覆蓋了她的嘆息。
在市政廳之外,劇烈的動蕩襲來。
戰爭依舊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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