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事情在發生。
每個人都感覺到,最近的時光在變得和往日漸漸不同。
波瀾不斷的股市,街頭巷尾越來越頻繁的警察巡邏,廣播和電視節目中三令五申的安全事項,還有各地頻發的異常現象。。。
繼去年連續不斷的暴雨和干旱之后,古怪的高溫和寒冷氣候接連出現,而流傳在長途司機之間的種種奇怪傳聞也越來越多。
其中大多數都是遇到了大雨、暴雪或者是狂風、濃霧天氣,順著公路開,卻在地圖上從沒有標注過的地方遇到了新的城市。
還有人興致勃勃的掏出手機想要拍照,不過最后,很快會有穿著奇怪制服的人禮貌或者不那么特別禮貌的將他們送回原本的地方。
不存在的城市、開往未知區域的車隊和光怪陸離的蜃樓幻象所引發的傳聞和探討接連不斷,一時間就連‘靈氣復蘇’這樣的荒誕話題都再度流傳開來。
其他更多的人可能只是偶爾聽一聽,但感慨兩句真是離奇,但說完之后便不會在意,即便是偶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被繁忙且勞苦的成年生活所折磨的疲憊心靈也已經生不出什么好奇的探索感了。
即便是真的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也只會在偶爾酒后時對別人談及,然后說兩句真離譜啊之類的話,不去在意。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
喧囂的都市之中,人來人往的步行街,端著嶄新照相機的攝影師正環顧在人群中,尋覓著夜生活中那些時尚靚麗的身影。
或男或女。
往往那些和同伴談笑的人也不會拒絕來自攝影師的街拍,反而會配合的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相片上。
而就在纏繞著燈帶的樹木之下,他看到了今晚最亮眼的女孩兒。
來不及征求同意,下意識的,按下了快門。
可當察覺到女孩兒回頭,向著自己看來時候的愕然目光,便油然升起了一陣慚愧和尷尬。
只是,正當他想要解釋的時候,便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向著自己投來的目光。
震驚、茫然和不解。
一瞬間的寂靜里,仿佛整個街道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令他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直到最后,他才發現,所有人并不是看向自己……
而是,自己的身后。
當他呆滯的回頭,便看到身后那同樣寂靜的街道,還有天穹之上夜色。
乃至,夜色中升起的月亮。
月亮!
如此的龐大。
比以前起碼大三,不,五倍,八倍!
甚至,只是一半而已。
從地平線之下,緩緩的上升,仿佛要將整個夜空都要覆蓋在其中!
“這也……”
他失聲呢喃:“太……過頭了吧?”
當曾經靜謐而澄澈的明月如此的靠近時,漫天的星光便徹底黯淡。自那肅穆月輪的俯瞰中,帶了未曾體會過的龐大壓力,乃至……發自內心的不安。
在無數人呆滯的注視中,整個世界仿佛都被前所未有的明月所照亮了。
一直到兩個小時之后,新聞媒體、電臺和電視新聞才姍姍來遲的出現了各種解釋,從各處被延請來的氣象學家和天文學家對著鏡頭侃侃而談,在連日暴雨之后的潮濕狀況下所出現的折射效應、地月軌道的接近點乃至種種說法和解釋,一千年不遇的現象奇觀如何如何,對所發生的一切做出了完美的解釋。ωωω.χΙυΜЬ.ǒm
大家發完了朋友圈,借著機會表了白、開了車或者是達成了什么曖昧小目的之后,便將所謂的天象拋在了腦后,世事如常。
而在種種資訊之后,自白銀之海中架設完新型潛意識屏蔽規則的的緘默者們則深藏功與名,繼續熬夜加班修補起游離在海中的陰影和漏洞……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統轄局,早在這之前,就再一次進入了激烈高效的運轉之中。
調控月球的軌道,屏蔽洋流的干擾以及因為引力所引發的千頭萬緒的現象。
很少能夠有人透過月輪之上的清輝,窺見那一層籠罩在天穹和宇宙之中的彌漫薄霧,乃至,霧氣之后,無窮盡的黑暗里,漸漸靠攏的泣血星辰。
隔著宛如燃燒一般的風暴。
它們在慢慢靠攏。
“怎么回事兒?”
從石髓館里被驚醒的槐詩來不及換衣服,直接穿著睡衣沖進了象牙之塔的中控室里,“月球的調動這么不正常?”
中控室內,早已經擠滿了人。
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都茫然的抬頭,看著屏幕上進入劇烈變化的邊境防御陣線。
無數邊境所形成的防御鏈在迅速的運轉,向內收縮,舍棄了之前絕大多數的深度空間之后,將力量匯聚在現境之上。
而就在現境之外,原本空無一物的深度之中,則出現了一道龐大的耀斑。
宛如一只詭異的眼瞳那樣的深度風暴,正向著現境俯瞰。
“風暴快要停了。”
羅素的身影從虹光中出現,帶來了預料之中的壞消息:“事發突然,在察覺到風暴內的異常時,為了保護現境,決策室緊急調整了月球的軌道,甚至沒有來得及啟動天幕偽裝。”
回憶起倫敦內的那一片幾乎快要快要沸騰的喧囂亂象和一雙雙充斥著焦躁和血絲的眼瞳,羅素就忍不住搖頭嘆息:“現在整個統轄局都亂成一鍋粥,為了應對深淵的壓力,恐怕其他的全都顧不上了。”
副校長沉思片刻之后,開口問道:“我們還有多久時間?”
“其他人的話,一周。”
羅素想了一下,無奈的攤手:“不過,摳掉邊境深度調整和戰前會議以及各方面的協調,給我們的只有三天了。”
說著,他看向了槐詩。
“三天?”槐詩有些不確信的捏了捏下巴:“聽上去還在爆肝解決的范圍之內?”
“感覺好像是的。”
羅素點頭,說話的時候,假裝沒看到自己家副校長的黑眼圈。
“那就三天吧。”
槐詩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三天時間,辛苦大家再加一波班,把最后的手尾搞定。
有問題么?”
一瞬間的沉默,沒有人說話。
難道還能沒有問題么!
問題大了去了好么!
姑且不提現在象牙之塔滿負荷運轉的狀況里再增加工作量是一件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你只看最近校醫處里究竟開了多少降壓藥和提神藥出來就知道每個人處于一個什么樣的狀態里。
即便是大部分流程都已經走完,物資儲備也早就完成,可短短三天的時間,在七十二個小時里,要將原罪軍團所需要的所有資料、裝備、改裝設備以及太陽船所需要的大型設備完成……
你看著大家的血壓再把這句話重新說一遍?
“那就三天吧。”
陽子女士嘆了口氣,將嘴角的煙卷掐滅掉,又點燃另一根:“整備部門沒有問題。”
“丹波校區的物資運轉會在明天下午的時候完成。”原緣算了一下時間之后報告:“后勤供應沒有問題,除此之外,總校區的產能缺口我們也能解決一部分。”
“校務處有點問題,但不大,還在解決范圍內。”安德莉雅抬起手表示:“我去其他校區抽調一點人手回來。”
“那就這么決定了吧。”
副校長點頭,依舊面無表情:“從先開始,七十二個小時,大家規劃一下自己手頭的工作量,如果出現問題的話,隨時向我報告。”
“好,那就拜托大家了。”
槐詩點頭,打了個哈欠,轉身回家繼續睡覺。
拋下身后再度陷入繁忙的中控室。
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這就是他最后的休息時間了。
三天之后的一切,就只有他去面對。
長夜漫漫,但又如此短暫。
當石髓館內亮起的燈光熄滅時,沉寂的校區內所有的燈光再度亮起,宛如從夢中驚醒那樣,漸漸的,燈火通明。
自建筑在框架下調整移動的轟鳴聲里,中央廣場正中浮現龐大的裂隙,向著兩側緩緩開啟。
剛剛才完成緊急維護的太陽船還來不及重新組合船體,就在龐大平臺的托舉之下,升上了地面,自列車的拖曳的之下,向著整備區域緩緩前進。
厚重的防塵氈布之下,只有心臟一般的雷鳴聲隱隱回響。
當直升機的轟鳴天穹之上飛過時,被吊裝起來的集裝箱就在大地之上投下了漆黑的陰影。
鑄造中心的熔爐涌動燃燒著,在鴉人們的推動之下,流水線重啟。在安東教授和格里高利的指揮之下,一個個龐大的部件自熔流之中成型,送進了下一個車間中,針對蛇人和冰霜巨人的形體進行適配。
抓緊時間,完成最后的檢驗和測試。
而在另一頭,一具具漆黑的動力裝甲在流水線上漸漸成型,自機械手臂的噴吐之下,浮現出原罪軍團的標記。
宛如恐龍嘶鳴的聲音從夜色之中響起。
就在龐大的改造車間內,陽子女士的身后,龐大的機械造物們沉睡之中蘇醒,那些宛如巨人一般的手臂握著各色改造工具,遙遙對準了臉色蒼白的紅龍。
而陽子女士抽著煙,端詳著手中夏爾瑪剛剛完成的草圖,點了點頭,猛然合攏。
“好了,花了五分鐘,我已經完全明白怎么改了。”
她掰了掰自己的指頭骨節,在嘎嘣脆響里,向著呆滯的紅龍咧嘴一笑:“剩下的出了問題,也還可以在過程中慢慢糾正——現在,咱們趕快開始吧!”
“等等,stop!ちょっと待って!雷蒙德,雷蒙德你說句話啊……你怎么不說話……哼啊啊啊啊啊……”
當漫長的一夜過去之后,象牙之塔的最底層,屬于原罪軍團的黑暗中,槐詩看到了眼前肅穆的陣列。
來自永恒之環的蛇人們,被授予‘不死者’之稱的戰士們單膝下跪,毫無任何的桀驁不遜,滿懷著敬仰和激動的,向著眼前壽命尚且不足自己十分之一的人類低下了頭顱。
最前方的尊長者跪拜在地上,雙手捧起了由永恒之環所賜下的骨冠,向著槐詩呈上。
“——向您效忠,槐詩閣下!”
“這便是冠冕之重么?”
槐詩端詳著手中的骨冠,戴在自己的頭上:“我很好奇,如何的條件能換取來如此慷慨的回報。”
“您所說的,便是我所說。”
尊長者低著頭:“酣暢淋漓的勝利,酣暢淋漓的榮耀,還有酣暢淋漓的死亡——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槐詩笑了起來,“即便除此之外,不會再有任何東西給你們?”
“即便如此。”
尊長者頷首。
寂靜里,就在他身后,那一雙雙冰冷的眼眸抬起,當他們凝視著這個略顯消瘦的身影,便浮現出未曾有過的狂熱焰光。
“那就做好準備吧,各位,你們還有時間去享用美食,美酒,盡情歡慶。”
槐詩抬起手,將骨冠戴在了頭上,向著他們微笑:“很快,你們就會踏上戰場,作為我的手足,去實現我的目的。
去告訴你們的對手——
——何者為強!”
他轉身離去。
在他身后,狂熱的吶喊聲宛如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