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龐大莊園里,歡宴怒吼著,叱令自己的護衛和私軍:“還愣著干什么?不是有機槍么?還有其他的什么武器,導彈,導彈呢!全都給我發射!”
可就在高墻之外,卻不斷的傳來嘶啞的呼喊,興奮的歡呼。
是野獸們在咆哮著。
吶喊。
伴隨著坍塌的巨響,被炸藥炸開的圍墻之后,一張張興奮的面孔從煙霧中浮現。數之不盡的人群沖了出來。
那些曾經或是衣冠楚楚、或是滿身狼藉再或者還沒有來得及脫下制服的野獸們,如今握著搶來的刀劍和武器,奮不顧身的闖入了歡宴精心布置的莊園里,肆意的破壞,搶掠,發泄心中的饑渴和怒火。
“吃的!吃的!全都是吃的,哈哈哈,大家快來,快來!!!”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蓬頭垢面的流浪漢呆滯的看著長桌之上就連夢里都不曾出現過的盛宴,興奮吶喊。
撲上去,狼吞虎咽。。。
在后面,人群們也沖了進來,爭搶,將龍蝦、火腿,魚子醬塞進了口中,爭先后空,吞咽著,暢飲香檳和山泉水。
杯盤狼藉。
“這里還有!就在儲物間!”
前面有人回頭,狂喜的吶喊。
當人群闖入了廚房后面,宛如倉庫一般龐大的巨大空間時,眼睛就被眼前琳瑯滿目的種類,冷庫中堆積如山的食物所燒紅了。
“全都被藏起來了,這群該死的家伙,把我們的吃的奪走了!”
“我的孩子,我餓死的孩子啊……”
“殺了他們!”
“殺了他!”
野獸們吶喊的聲音響起,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接近。
“走吧,走吧,董事長——”
守衛拉扯著歡宴,向著飛行器,步步后撤。
“我走?我不走!我憑什么走!”歡宴怒吼,質問:“難道我要在一群狗屁東西都不是的玩意兒面前逃走么?!做夢!”
“歡宴,你還留在那里干什么!”
節制的投影從屏幕中浮現,不斷催促:“到我這邊來,掩護你的編隊已經在路上了,不要浪費時間!”
“你也要我逃走么,節制!”
歡宴的眼瞳猩紅,無法承受著屈辱。
節制面色驟變,正準備說話,可通訊就已經被掛斷了。
在庭院之中,那些吶喊怒吼的聲音越來越近,看不見數量的人潮涌動而來,揮舞著武器,同護衛撕咬在一處。
在人群中,有人奮力,投出了手中的燃燒瓶,可是卻連歡宴的邊都碰不到,甚至來不及引燃。
只有劣質的汽油飛濺著,落在了他的面上。
如此刺鼻。
那一張痙攣抽搐的面孔,在這一瞬間,徹底漲紅。
妙曼的軀殼之下,響起宛如沸騰一般的聲音。
“你們,這幫,賤種——”
統治者的眼睛,一只,一只的從面孔之上浮現,宛如裂口那樣,扭動著,看向人群,令那個奮不顧身沖上來的人,愣在原地。
可不等他反應,歡宴伸手,跨越了十幾米的距離,如同觸須那樣,刺入了他的身體里伴隨著鼓動和吮吸,在手臂的拉扯纏繞之下,抱著枯骨的皺皮被摔落在水塘里,讓所有沖上來的人都陷入呆滯。
無法理解,這究竟是什么。
可就在歡宴破碎的皮囊之后,濁流井噴的轟鳴聲爆發。
千百條觸手從軀殼中飛出,沒入了人群之中,穿刺、纏繞、桎梏、絞殺,一個個將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徹底吸成空殼。
統治者在狂笑。
被舍棄的皮囊里,一具不斷蠕動的粘稠軀干緩緩的鉆出,漸漸的成型,撲入人群里,大肆殺戮。
“你們以為這就能反抗我么!”
歡宴主人揮舞著觸須,蠕動的身體升起,宛如活得海嘯那樣,撲向了不自量力的凡民:“蠢貨!蠢貨!都是一幫蠢物!”
興奮的吶喊和咆哮聲不見。
頃刻間,莊園里只剩下了驚恐的尖叫和哭號。
這就是統治者的恐怖力量!
哪怕在萬世樂土對于外界力量的壓制之下,依舊無可匹敵!
可就在那一瞬間,遠方,最后的壁壘中,節制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屏幕上大顯神威的歡宴。
臉色慘白。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難以想象,人的身體能夠發出如此痛恨和狂怒的咆哮聲,幾乎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那個,蠢貨!!!!!”
為了發泄怒火,為了區區的一時進退,那個該死的家伙,那個早就應該跟波旬一起死絕的家伙,竟然解開了萬世樂土的源質封鎖?!
誠然,沒有了封鎖,就可以取回一部分力量,可封鎖難道不是相對的么?
當統治者為了力量,率先打開那一扇門的時候,站在門前面的,難道就只有他一個么?!
在一瞬間,萬世樂土,迎來了災厄和奇跡。
原本無懈可擊的規則在外界的侵染之下,失去了獨立,封閉性蕩然無存。
在歡宴肆意宣泄的時候,那群外來者恐怕就會緊接著取回自己的靈魂和圣痕……到時候狀況又會惡化成什么無法收拾的樣子?!
而最令節制所絕望的,此刻心頭所浮現的恍悟。
一旦迎來了奇跡和災厄的變化,虛無的靈魂,就將被賦予真實的質量。而萬世樂土的神創世界中,將會理所當然的降下威權……
可現在,祂的主人又在哪里?!
當道德之索被傾覆,秩序之鎖迎來崩潰,對于牧場主的信仰已經在這一片世界中片瓦不存。
此時此刻,就在這一片他們親手所打造的萬世樂土內……真正被無數靈魂所信仰的神靈,只有,唯一的一個了!
在明悟的瞬間,節制發出絕望的呻吟。
顫栗著。
已經不敢再去看……
“完了。”
就在這一刻,就在歡宴那癲狂的笑聲中,整個世界,迎來了最終的變化。
仿佛有地獄的風從遠方吹來。
從底層,到頂層,從戰場到廢墟,陽光下,黑暗中,街道上、棺木里,數之不盡的尸體,宛如復蘇一般,齊齊一震。
睜開了空洞的眼瞳。
破碎的面容之上,嘴角勾起。
無聲的獰笑。
在那一雙雙眼瞳的倒影之中,空蕩的天穹之上,驟然黑云匯聚,高亢的雷鳴憑空迸發,宛如鼓聲震蕩安陽,一寸寸的,覆蓋天空。
狂風從世界的盡頭卷起,向著另一個盡頭飛出。
在無數人狂熱的吶喊里。
“調律師!調律師!調律師!”
吞沒一切的黑暗里,只有高舉的火把,照亮了每一張狂喜和瘋癲的面孔,還有那些宛如野獸一般的眼瞳。
雷云劇震,無數耀眼的雷霆從云端緩緩降下,宛如毀滅的巨柱,將這一切照亮。
“調律師!調律師!”
數之不盡的信徒們在靈魂中歡歌。
在街頭,在房間,在每一個鋪蓋著管道的地方,不知道多少水龍頭在瞬間炸裂,而無數河流和湖泊,竟然也隨著流水一起,變成了猩紅。
粘稠若鮮血。
“調律師!!調律師!!!”
拜倒在地上的追隨著們張開雙臂,仰望著無數黑色的飛鳥升上天空,化為遮天蔽日的潮水,如是,顫栗的吟誦著那個名諱。
黑暗。
此刻,黑暗襲來!
宛如世上的一切光都被奪走了。
在看不見的大口中,盡數吞入腹中。
就在無數人的呼喚里,在數之不盡的靈魂信仰中,在這神跡的呼喚里,整個世界上一切的黑暗,匯聚了一處。
就在歡宴的面前。
那凝聚成實質的黑暗,仿佛泥潭一般,沸騰著,一個個模糊掙扎的靈魂從其中爬出,伸手,摸索著周圍的一切,哀嚎,哭泣,從萬世樂土的熔煉中爬出,宣泄痛苦。
而當那些數之不盡的靈魂匯聚在一起,化為山巒時,便將真正的龐然大物,從世界的最底層,托起。
上升。
“竟然,不惜以自我為蟠祭,也要如此熱切的,呼喚我的到來么?”
疑惑的輕嘆聲響起,“既然如此的話——”
在那一瞬間,沸騰的黑暗里,一個消瘦的人影緩緩的走出,踏上了塵世的土地。
“你好啊。”
槐詩抬起眼瞳,看著他:“如你所愿,我又回來了。”
“……什么,什么鬼東西!!!”
殺紅了眼睛的歡宴怒吼,觸手飛射,要攪碎這些只不過是用來嚇唬人的泡影。可那些席卷的觸須甚至還沒有碰到他的身軀,便已經紛紛凋零,枯萎。
這一瞬間,憤怒、悲傷、怨憎、苦痛……宛如整個世界的惡意匯聚在一處,自黑暗的最深處,井噴!
就在槐詩的身后,他的陰影之中,無窮鎖鏈延伸而出,沒入深不見底的黑暗里,將真正的災厄喚醒。
那究竟是狼還是龍呢?
亦或者是,窮盡世間一切獸性所鍛造出的猙獰面目,從井噴的黑暗里浮現。
當祂張口,便有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里:
“……我必伸手攻擊大地,剪除人與獸,使山巒從海中起,人必倒在刀下,地要變為荒涼,直到毀滅的盡頭。
當我向你們大發慈悲,降下終結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我的名字是巴哈姆特……”
此刻,龐大的身軀拖曳著一道道鎖鏈,終于從黑暗里升起,當那一雙殘破的雙翼展開,就好像將整個天空都徹底遮蔽,再無星辰和日月。
無窮的雷霆和烏云纏繞在它的身上,向內收縮,便化為了莊嚴的冠冕。
四只漆黑的眼瞳緩緩睜開,向下,冷漠的俯瞰塵世萬象。
告訴他:
“——吾乃,終末之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