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心 這是統轄局技術部所給出的稱呼。
源自雷霆之海的大收割者的心臟,統治者的畸變器官,汲取了不知道多少災厄之后所形成的歪曲結晶。
而可貴的是,它并沒有像是絕大多數統治者殘骸那樣因為脫離主體太久而失去活性,散失力量。
也就是說……
槐詩心中浮現了某個古怪的猜測:在羽蛇將大收割者四分五裂,打包帶走的時候,他可能……還是活著的。
這究竟是生命力足夠頑強,還是羽蛇刻意為之呢?
各種模糊的可能實在太多,難以揣測,但直接結果恐怕就是美洲多了一大堆可以用來進行各種試驗和建造的新鮮材料。
而槐詩,手里也多了一顆還熱氣騰騰的心臟。
哪怕失去了凝固靈魂的指揮和運用,在脫離束縛的瞬間,它就已經開始本能的試圖掠奪周圍的陰影,轉化為負面源質。
倘若換另一個抗性不足的升華者在這里,恐怕在第一個瞬間就被心臟所散發出的引力所溶解,整個人連帶靈魂和圣痕,一切都溶解為陰影屬性的源質,流入這一顆勃動不休的心臟內。
緊接著,便是周圍的一切活物,方圓十五公里內的所有生靈……倘若不予以壓制和針對的話,可能在汲取了足夠的源質之后,引發新一輪的爆發,導致影響領域進一步擴張。
在附帶的說明和警告中提到過——在沒有任何阻攔的實驗環境內,僅僅這一顆心臟就能夠將一整個貝塔型防護實驗室轉化為地獄。
而就在心臟內部,已經形成了隔絕外界的固定領域。
根據創造主的觀測,在九個不同的心房和特殊結構的作用之下,它具備著恐怖的封閉性和獨立性,不受外界的干涉和影響,甚至,已經演變成了獨立的超微型地獄。
經過測量,常規深度為71,根據狀況的不同,會在69和74之間波動。
并非無力制造出更可怕的深度,而是由于在這個深度區間,所有的陰影質變的源質都會處于最為活躍的狀態。
目前現境所知曉的,十九種不同的高階段陰影屬性源質質變里,有十四種必須要相關深度產出的材料或者直接的深度環境才能夠完成。
甚至就連歸墟的內部結構和運轉方式,都是參考類似的環境而成。
具備如此危險的性質,影之心被評定為一級禁忌物品也是理所當然。萬一搞不好,有可能會釀造成毀滅一整個邊境的災禍。
根據天文會的法令——一切相關的研究,倘若不具備技術部所頒發的最頂級實驗室資質,那么都會被判定為非法,所有的監察官都可以在無審批的狀態下直接下達黑函,不會有任何的阻撓。
常規而言,以私人身份擁有這種東西,直接就可以上重點監控名單的。
為了從美洲譜系的手中換取到它的存在,槐詩也忍痛‘大出血’了一把,連這一次所有的戰利品基本也全部交了,那半截威權遺物的權杖都沒有留下,甚至還動用了伊茲在高層的那一點PY關系。
饒是如此,依舊阻礙重重。
畢竟,一只統治者雖然說小不小,但說大也就那么點大。而在煉金術師們近乎瘋狂的探究之下,基本上就沒有哪個部分是沒用的。
哪怕是頭發絲都能編制成咒繩,或者融入某些素材中制作成最頂級的源質矩陣載體。
可以說,渾身上下都是寶。
但偏偏市場需求這么龐大,但能夠得到的供應又少之又少,畢竟也不是每個天敵都能像羽蛇這種老陰比一樣去每天蹲草叢的……
這種東西就算是有了,一般都譜系內就瓜分完了,哪里輪得到槐詩這個外人。
如果不是他牌子硬人品好,還有天文會的渠道,否則的話,能分個腳趾頭蓋就謝天謝地了。
盡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當影之心入手的瞬間,槐詩心中便已經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是他所猜測的那樣,自己歸墟的源質質變和大收割者具備著高到夸張的相似和相容性。
只不過,不同于天問一系的兼容并蓄,對方的源質質變專長于陰影質變和死亡屬性,已經比自己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層樓。
對于大司命一系的圣痕來說,再沒有什么比這個是更適合的材料了。
想到了這里,槐詩的心中就對雷霆之海浮現出深厚的感激之情。
似乎每次遇到他們似乎都有好事,就連戰場對決遇到兩個都能撿到這種便宜。
前有魔山送錢,后有大收割者送命。
這是哪里來的地獄帶善人么?
愛了愛了!
在驗明素材質量之后,槐詩便毫不猶豫的打開歸墟。
漆黑的門扉從他身后拔地而起,帶著無數詭異浮雕的肅冷青銅之門轟然洞開,從其中流出的滾滾黑暗讓珊德拉下意識的往外蹦了大一截,險些拉響深淵入侵的警報。
緊接著,在少女見了鬼一樣的眼神中,便看到千絲萬縷的漆黑從其中延伸而出,纏繞在槐詩手中的影之心上。
宛如血脈接駁一樣,沒入其中。
而在槐詩的手中,影之心在憤怒的跳動著,本能的反抗和掙扎,恐怖的低鳴回蕩在榮光之塔上下,讓所有人眼前陣陣昏黑。
可那絲絲縷縷的黑暗卻隨滅隨生,前仆后繼的纏繞在心臟之上,反向侵蝕著統治者的殘骸,任由它不斷的抽搐反抗,強行接續其,根植,寄生,然后蔓延。
到最后,那一顆憤怒勃動的影之心從槐詩的指尖緩緩升起,被扯向了那一片永恒的黑暗里。
大門瞬間緊閉。
可回蕩在靈魂和意識中的幻覺心跳聲也依舊未曾消失,依稀從遠方遙遙傳來……從槐詩的胸膛之中。
“長、長官……”
珊德拉躲在自己的大盾后面,小心翼翼的探頭:“你……還好么?”
“嗯?我還好啊,怎么了?”
槐詩不解。
就在她的驚恐凝視里,一層淡淡的漆黑從槐詩的衣領下蔓延出來,順著脖頸,爬上面孔,隨著肌理的起伏和骨骼的輪廓,占據了大半張面孔。
連那和煦的笑容都變得陰森詭異起來,仿佛要擇人而噬,如此猙獰。
究竟是同屬性陰影質變對下位的天然克制,還是大收割者的詭異力量呢?
只能說,不愧是羽蛇親自從草叢里蹲來的統治者,這一份來自心臟的恐怖侵蝕力,對歸墟的壓力,竟然已經勝過了永生之獸的次代衍生物血肉。
現在,槐詩的雙眼也已經徹底漆黑。
當那一雙眼眸抬起,頭頂黯淡的燈光就開始迅速的閃爍,緊接著驟然炸裂破碎,在最后的瞬間,珊德拉看到槐詩的影子蠕動著,如同活化的怪物那樣井噴擴展,將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了陰暗之中。
甚至,還在向外延伸,順著走廊肆意奔流,向上,向下,穿過了每一個縫隙,覆蓋了所有的領域,一直到吞沒了整個榮光之塔,將白塔也化為了灰黑之后,才終于停了下來。
被束縛在了云中君的領域之內,無從泄露。
而珊德拉,毛骨悚然。
她艱難的吞了口吐沫,喘息,汗流浹背。
感覺自己就好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怪物含進了巨口之中,無形的獠牙之間,便是靈巧而貪婪的舌頭,層層纏繞在靈魂之上,每一次輕柔的觸碰,都帶來了深入骨髓的顫栗。
往昔曾經引以為豪的防御和堅挺,現在卻無法帶來絲毫的安心感。
就好像只要槐詩稍微動念,自己就會被碾壓成粉碎一樣。
她已經開始后悔了,為什么要來看這個熱鬧……
麗茲說得沒錯,長官他雖然大部分時候看上去像個人,但實際上變態的程度真得好可怕啊!
該不會是在統治者血肉刺激之下快要獸性大發了吧……
“您、您先忙……”
她擠出了一個抽搐的笑容,后退了兩步:“我今天出門衣服好像還沒收,我先走、走、走了。”
“嗯?不多留一會兒么?”
槐詩疑惑,不解的問:“昨天不是你說今天來這里吃晚飯的么?我還打算燉湯呢……”
當熱情邀請的時候,他身后的黑暗便隨著呼吸而緩緩膨脹,一只只猩紅的眼睛俯瞰而來,帶著饑渴和貪婪的神采。
仿佛等著菜肴自己長腿走上餐桌那樣。
充滿期待。
“不,不用了。”
珊德拉小心翼翼的后退,搖頭的速度勝過了撥浪鼓,艱難的笑著:“我已經飽了,不餓,長官你自己吃就好,我先走啦,明天請假,拜拜——”
小步磨蹭到門口之后,便像是腳后跟著火了一樣扛起盾牌,狂奔。
一直跑到門口,看著身后那一片薄霧一般涌動的黑暗,她才松了口氣。
哪怕知道槐詩并不會對自己做什么,但依舊忍不住本能的害怕,想要逃跑。來自靈魂中的顫栗到現在依舊徘徊不去。
仿佛能夠感受到虛空中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有沙啞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記得帶傘。”
在黑暗的最深處,云中君微微一笑,敲著搖椅的扶手,告訴她:“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熾熱的烈光從頭頂云層之中猛然跳出,雷電橫過。
緊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霹靂。
冰風呼嘯而來。
并沒有任何先兆,就在夕陽昏光未散的午后,滾滾濃墨在天穹之上涌動著,瞬間,將整個索拉諾吞沒在其中。
沒過多久,毫無溫度的雨水便從那一片黑暗里,從天而降。
富有節奏的雷鳴巨響回蕩在天穹之上。
宛如心跳。
當在城防的高墻之上,一座座探照燈抬起,熾熱的光芒照向陰暗的云層時,便從那一層層云霧匯聚而成的黑暗里映照出某種詭異的輪廓。
宛如勃動的血管一樣。
粘稠的陰影在災厄之云中緩緩的流轉,自云層里那宛如熔爐一般的高溫里緩慢的游走,彼此銜接時,就編制成猙獰又詭異的輪廓。
每當有耀眼的雷光閃過,便短暫的照亮了其中那怪異的側影,而每一次電光的縱橫,便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個深邃的漆黑焦痕。
而就在云層之上,龐大的鸚鵡螺奏響鯨歌,再度巡行,自陰云中激起一道道漣漪。
船舷兩側,飛舞的鴉人拖曳著巨大的箱子,源源不斷的將海量的地獄沉淀和災厄結晶傾倒進了雨云之中。
無數從戰場上凝結成的詭異素材落入了那一片泛起漣漪的云層中,最終,形成了星星點點的亮光,為那一片莊嚴的黑暗提供更多的點綴和素材。
現在,當冰冷的雨水灑落塵世,便有恐怖的溫度在熔爐之中升起。
天闕鳴動。
鑄造,再度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