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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 吞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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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交響曲的序幕揭開。

  開場時《命運》的鳴奏,卻沒有第四下。

  每一次疊加時迸發的力量都是指數級的增長,以槐詩的共鳴造詣還無法掌握第四個音符奏響時的反震。

  可三重的命運叩門,就足以令陰影中潛藏的襲擊者身受重創。

  以己身作為支點,向四周共鳴,所翹起的力量已經超出槐詩掌控的極限,簡直就好像整個墓地都變成巨人,忽然跳起來按住他就是兩拳,然后騰空跳起來重力踐踏!

  倘若是血肉之軀的話,恐怕在瞬間就被打爆了。

  現在,潰散的陰影之中,一個渾身破裂鮮血淋漓的狼狽身影跌落。

  不等他落地,恨水便奏響轟鳴。

  槐詩的血匯聚在恨水之上,化為重疊的漩渦,彼此摩擦時就迸發出高亢刺耳的聲音,形成車輪一般的電鋸。

  瞬間,犁下。

  襲擊者來不及慘叫,已經攔腰而斷!

  可落地之后,碎裂的尸身卻不曾翻滾,反而像是水泡一般破碎,潰散為散逸的陰影,消散無蹤。

  死了?

  不對,是誘餌!

  而黑暗中,一道黯淡的陰影已經化為洪流,無聲而至,吞沒了槐詩的影子。

  有一個詭異的身影從其中憑空升起。

  抓緊了他攻勢以盡的短暫空隙,六臂揮灑,漆黑的刀鋒已經入暴雨一樣劈下,封鎖了槐詩每一寸躲避的空間。

  火花迸射。

  鋼鐵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誠然,以誘餌欺騙槐詩進攻,抓住他的空隙施行突襲是絕妙的獵殺計劃,只可惜,此刻的槐詩并沒有‘空隙’這種東西。

  就好像后腦勺上長了眼睛。

  活血涌動,恨水倒持,竟然自這間不容發的瞬間分出了六重節拍,將六柄陰毒的刀鋒一一偏轉格擋。

  這正是力的流轉!

  只要在涉及的領域之內,極意這種東西就是不講道理的!

  在統和了肌理、脈搏、心跳一切鳴動之后,槐詩的身體已經變成了完美的斗爭工具,可以隨意的引導和改換出力的方向。

  不存在無從發力的死角,更不存在力量撤回的空隙和損耗。

  只要在節拍頻率的極限之內,便可以從容變化。

  況且,對方的招數也并非無跡可尋……

  ——上座部密宗的刀術!

  這槐詩可太熟了。

  似是未曾預料到這樣的場景,舞動的陰影幾乎僵硬了一瞬。

  可在遠處,卻有一雙骨白色的腳印浮現。

  黯淡的輪廓稍縱即逝,抬手,以襲擊的傀儡為格擋,對準槐詩扣動了扳機。

  在它的手中,酷似玩具手槍一樣的塑料武器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縷青煙從塑料槍口中升起的同時,一個漫畫里的文字框就浮現在空氣中,其中的字體夸張,還帶著三個感嘆號。

  納迦傀儡的胸前莫名的出現了一個大洞,被無形的力量所撕裂,槍口所指的一切物品在瞬間出現了一個貫穿的空洞,綿延數公里。

  只是,槐詩并不包括在其中。

  在扣動扳機之前的瞬間,他巧合一樣的歪了一下頭,躲過了這必殺的一擊。

  冠戴者愕然一瞬。

  打歪了?

  瞬間,他的身影消散。

  陰影中再度有兩個畸形的身影升起,連同納迦一同糾纏著槐詩,發動猛攻。

  而冠戴者再度抬手,扣動扳機。

  然后,又歪了!

  就像是雜技一樣,槐詩的身體奇異的扭成了一個S型,在圍攻之中,以一柄恨水輕松寫意的格擋著狂風暴雨,甚至還發起了反攻。

  自圍攻里,回頭,向著槍聲來處露出嘲弄的笑容。

  就這?

  你行不行啊?

  極意·交響所帶來的共鳴,相當于一個常駐型的感知BUFF,如同蝙蝠一樣無時不刻的偵測著周圍的任何鳴動。

  一切物質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傾聽。

  配合上死亡預感,就足以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分辨出致命攻擊的來處,予以躲避。

  冠戴者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感覺到一陣荒謬。

  這是大司命?這他媽的分明是個湘君!

  根本不是差了一階的問題,而是自己所知的情報和現實根本就對不上號!赫笛所說的各種變化紛繁的靈魂武器一個都沒有看到,光是一根鐵棍就已經厲害的嚇人。

  而且還有這一手能把‘犍陀羅’甩出七八條街的‘音爆’,哪怕是災厄樂師也他媽的離譜過頭了吧?!

  冠戴者腦中所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赫笛那個混賬東西,要賣我!

  而第二個念頭,是糟了。

  因為在舞動的陰影之中,隱匿的冠戴者身后,已經悄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輪廓。

  它來了,它邁著小碎步走來了!

  甩著舌頭,滴著口水,晃著尾巴。

  燈泡一樣大小的冰藍眼瞳中滿懷著永恒的好奇,早已經垂涎欲滴。

  能吃嗎?好吃嗎?怎么吃?

  不管怎么樣……

  先啃一口試試吧!

  在這樣的念頭浮現之前,軀體已經忠實的執行了來自本能的沖動和想法。

  獵犬驟然膨脹了數十倍,展露出貝希摩斯幼體的猙獰模樣,張口,帶著硫磺氣息的大嘴猛然合攏,將陰影撕碎,旋即像是啃到鐵板了一樣,牙縫里崩出了一縷火花。

  緊接著,被憑空迸發的力量掀翻。

  陰影沸騰劇震。

  有龐然大物的輪廓自深邃的黑暗中迅速升起,巨蛇的鱗片煥發出黑紫色的光芒,千百只猙獰的頭顱從陰影中浮現,拱衛著那個半身化為長蛇的陰冷身影。

  那是于地獄中凝固的奇跡,具現為實體的災厄。

  墮落的上座部僧人們崇拜的對象之一。

  大蛇、毒龍、噬生之魔。

  ——冠戴者·摩呼羅迦!

  在浮現的那一瞬間,失去了耐性的冠戴者便選擇了全力以赴,無數的邪眼中迸射寒光,蛇口開闔,嗓音尖細的高亢嘶鳴。

  呼喚獵物的名字。

  “——槐詩!”

  無需回應,只要有所意動,靈魂便會落入陷阱。

  瞬息間,槐詩的靈魂就對他完全的敞開了,任由同化之毒的侵蝕。

  摩呼羅迦大笑。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一片堪比混沌的無序、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混亂思緒,無數風牛馬不相及的念頭。

  以及,饑餓,饑餓,饑餓,饑餓,饑餓,饑餓……

  無窮盡的饑餓從摩呼羅迦的感應之中浮現,還有毫無憐憫的吞噬欲望,有生以來從未曾斷絕和滿足過的饑渴。

  乃至于,那種仿佛屹立于食物鏈的頂端,令他都為之驚悚的‘獵食欲望’!

  到最后,那一片永恒食欲的盡頭,所展露出的莊嚴身影。

  宛如要吞盡地獄一般的恐怖姿態!

  究竟誰才是冠戴者?

  摩呼羅迦幾乎懷疑和自己對決的是個牧場主的神選!

  驚駭之中,他依舊存有理智,只是在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不對!這明顯是對方的誤導,這只是個偽裝!

  因為還有另一個渺小的回應存在于這一回應之后!

  他毫不猶豫的切斷了這錯誤的連接,然后將彼此的銜接倒向了真正的對象——可這一次,卻好像捅了馬蜂窩一樣!

  不等摩呼羅迦那足以令神性都污染了的源質之毒蔓延,在靈魂銜接的另一頭,便有黑暗的、血腥的、惡毒的、猙獰的、狂暴的、詭異的、絕望的、癲狂的、歇斯底里的、痛恨的、怨憎的、憤怒的、苦痛的、悲憫的……用盡他一切形容都無法描繪其真髓的‘毒液’席卷而來!

  倒灌!

  無數大蛇之首在瞬間畸變,腐爛,痛苦嘶鳴。

  摩呼羅迦震怒咆哮,臉上不斷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的膿皰,血肉融化,蒼白的骨骼中卻源源不斷的長出一叢叢艷麗的鮮花!

  此刻,在無數傀儡的圍攻里,就連槐詩都驚了。

  這是哪里來的絕世帶善人!

  竟然主動連接自己的靈魂,要同自己分擔神性之中遭受的污染和永生之獸的精神侵蝕……

  難道這一波是自己誤會了?

  對方是什么地獄慈善協會上門來做好事的?還是說赫利俄斯不知道多少周年,自己是第一萬名幸運乘客,享受到了感恩回饋?

  真好啊,真好啊。

  地獄里大家個個是人才,說話好聽,辦事兒牢靠,他都快要喜歡上這里了!

  如果對方能夠就地暴斃的話,那么他就更快樂了!

  只可惜,對方察覺到不對之后,竟然認同舍棄了諸多巨蛇的蛇頭,身體崩解,再度從陰影中重組,只是犧牲了一部分源質和靈魂。

  然后,忍痛拔槍,對槐詩連連扣動扳機!

  數不清的文字框如同刷屏一般的浮現,令槐詩疲于奔命的躲閃。

  而無數邪眼的凝視里,石化詛咒終于奏效,槐詩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緊接著便被沸騰的陰影中驟然延伸出的觸手糾纏住,難以動彈。

  危機已然迫在眉睫!

  而正在此刻,槐詩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幻聽。

  “嘖。”

  十足的不滿。

  好像看不下去后輩的狼狽姿態了一樣。

  緊接著,雷鳴憑空迸發。

  恨水咆哮!

  宛如宿命仇敵從眼前出現那樣,沉寂而桀驁的恨水中竟然涌現出磅礴的源質波動,令槐詩的活血漫卷,化為數不清的利刃橫掃,緊接著,自行抽取著槐詩的源質。

  湘君的圣痕運轉,將那融入血水之中的源質激化,賦予全新的質變。

  陰、陽!

  毫無保留的展示出了槐詩根本沒有摸索出來的頂尖技巧。

  ——看好了,湘君的力量,是這么用的!

  恰如磁的兩級那樣,當所有被賦予對立源質屬性的血水合攏的瞬間,便有熾熱的電光從其中迸發。

  雷鳴迸發,電光招蕩。

  足以靠著烈光燒爛肉眼的雷柱拔地而起,向著四周暴虐的橫掃。

  彈指間,便將無處不在的陰影擊潰。

  恐怖的能量轉化為了純粹光和熱,毫無保留的灑向四面八方,將摩呼羅迦源質化的陰影狀態照破!

  一具半人半蛇的畸形身軀從陰影中被探出,暴露在電光之下。

  摩呼羅迦尖叫。

  感受到往昔云中君所殘存的恐怖殺意。

  可充滿了憎恨和戾氣的激烈電光卻已經無以為繼,只是瞬間的運轉,就耗光了長久以來的積累,被打回了原型。

  強弩之末。

  摩呼羅迦的四臂還擋在面前,但預想的毀滅卻沒有到來。

  他愣了半天,時隔多少年之后,感受到了同死亡擦肩而過的驚悚和慶幸,忍不住大笑出聲。

  然后,他便看到了十步之外的槐詩。

  正在看著他自己。

  手握著沉寂的恨水,滿懷不解與迷惑。

  搞不明白。

  這傻逼在笑啥?

  摩呼羅迦的眼神再度陰沉,陰影從他的腳下再度擴張,重新化為了無窮盡的陰暗,緊接著一具具猙獰的納迦從其中浮現,向著槐詩發起猛攻。

  可他的身體卻驟然開始崩解。

  迅速的沉入陰影之中。

  他要走了。

  一時的試探遭受挫折令他明白了這個獵物沒有預想的那么簡單,哪怕原本就已經對目標的棘手程度有所認知,但依舊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哪怕沒有了那一道令人恐懼的雷光之后,這個狂妄的家伙只能給自己刮痧。但天性中無比敏銳的直覺已經令他開始有些不安。

  確實,自己還有眾多手段未曾使用,但槐詩身上的詭異之處讓他決定暫時退避,再度進行觀察。

  就像是蟒蛇一點點勒死獵物那樣。

  這只是個開場而已,他不急于一時,反而具備充足的耐心——等待對手在惶惶不可終日的焦慮中一步步深陷泥沼,最終絕望的窒息而死。

  只可惜,已經晚了……

  當他十步之內的瞬間,結局就已經注定。

  然后,他就聽見了不遠處的聲音。

  “差點忘了……”

  那個年輕人在恍然的感嘆:“這里不是現境來著。”

  傀儡圍攻之中,他不緊不慢的抬起手。

  對準摩呼羅迦打了個響指。

  微笑。

  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個清脆的擬聲詞。

  可并沒有任何音爆和巨響迸發,只有一個像是智能手表一樣的手環從槐詩的手腕上無聲脫落。

  那一瞬間,存續院的限制,解封。

  黑暗里,大司命抬起冷酷的雙眸,松開手中的枷鎖。

  于是,歸墟鳴動。

  來自毀滅要素的余毒,噴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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