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懷紙小姐?”
在池塘邊的椅子上,真希有些擔憂的看著身旁的同伴,難以掩飾自己的不安。
不知道她究竟和自己的堂姐說了什么,回來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面無表情。
但眼神變得有些可怕。
不,應該說……只是讓真希覺得害怕。并不兇暴,也不陰沉,平靜一如既往,但和往日又有所不同。
變得那么遙遠,好像天邊飄忽的蜃樓與虹光那樣。
讓人感覺,就算窮盡一生也無法觸及。
槐詩的思緒被打斷了,嘆息了一聲,抬起手機:真希,你想要參加競爭么?
真希愣在了原地,呆滯。
就好像被戳破了謊話那樣,變得手足無措,想要逃走。
被那一雙眼睛看著,臉上習慣性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不安的低下頭。
“……我還沒想好。”
“我……我并不是想要利用懷紙小姐的意思,對不起,我原本想要早一點說的。可是我想不到自己能拿出什么報酬來,對不起……”
在說到這一點的時候,語氣就變得急促起來,好像他生怕不相信那樣。
看著她,慌亂的解釋:“唯獨這一點,請素子一定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我、我……”
說到最后,她說不下去了。
低下頭。
槐詩搖頭,手機遞過去:有考慮雇傭我么?
少女愣在原地。
難以置信。
低頭看著手機,抬頭又看了看他,又驚慌的收回了視線,背后的手指不安的絞動。
“可是我沒有錢……不,我的意思當然不是說讓懷紙小姐你免費做什么,我是說,打、打欠條可以么?不論是多少錢,將來我一定會還!”
七千萬美金 真希,僵硬在原地。
七千萬?美金?好多……哪怕是七千萬瀛洲幣她都沒有敢做過這樣的夢!
自己在便利店打工,時薪是八百塊,但每天只有四個小時,每周只有四天。拉面店兼職的話,晚班時薪六百四,但大師傅是好人,給自己有額外提成……每個月算下來的話,省吃儉用一點的話,可以省下三萬日元左右。
等大學畢業的話,再找工作,然后……
一瞬間不知道多少數字從腦中閃過,到最后,得出殘酷的結果。
——貧窮少女里見真希,只要不吃不喝不生病的話,大概六七百年就能湊夠這筆錢了呢!
一瞬間感受到生活慘烈的壓力,真希號大破,再起不能。
眼看著她的顏藝表演終于在死灰色中結束,槐詩搖頭,再補上了一句。
已經有人替你付過了。
“啊?”真希難以置信。
具體的過程你不用多問,也不要多管,我會幫你的。
槐詩省得她在腦補什么奇怪的東西,快速輸入:家主之位或許沒有指望,但你身上的問題,我會幫你解決。
但是,這筆錢額外收費,一百萬美金。
為了避免她真的把這一趟當成春游,槐詩還是必須得給她下點狠藥,否則感覺這貨真的會光速咸魚,開始躺贏。
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殺氣,懷紙小姐湊近了,抬起手機:
——如果賴賬的話,你清楚會有什么結果吧?
呆若真希的少女愣在原地。
過了很久才終于清醒過來,難以置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可心中卻迅速的浮現出慌亂。
下意識的向后縮了一點。
好像想要藏起自己來一樣。
“懷紙小姐……你,都知道了?”
一清二楚。
槐詩嘆息著,看向她浴衣的下擺下露出的腳踝,還有上面那一道隱約的傷痕……好像在哪里掛到了一下,才剛剛愈合,還沒有徹底長好。
等他扯過真希的手,挽起袖子的時候,就看到上面層層疊疊的傷痕痕跡。
肉體的損傷,獸化畸變前期所特有的征兆。
由于這一份和深淵過于敏銳的共鳴導致了招致沉淀的侵蝕,最終令脆弱的肉體無法承擔源質的變化。
在皮膚和肌肉之間形成了這樣開裂的傷痕。
這才是‘圣痕’這個名字最早的由來和源頭。
從中世紀開始就不斷出現的現象。
由于潛意識的影響,傷口可能還會組成莫名其妙又毫無意義的文字形狀,但這無法改變傷口就是傷口的事實。
一開始被歸結為上天的啟示,后來又被當做和魔鬼締結契約的象征,一直到近代才被現代的醫學統稱為凝固癥候群。
這便是獸化特征者或者說混種與生俱來的原罪。
距離天國太遠,距離地獄又太近,注定了無緣與奇跡,只能擁抱災厄的結局。
正是這一份與生俱來的痛苦,才令諸多邊境中的獸化特征者對于現境和如今的天文會充滿了仇恨,不斷的試圖反抗。
綠日的根基就存在于這一片土壤之上。
對于那群人來說,等著現境降下垂憐無異于坐以待斃,還不如加入綠日有一條活路,哪怕是死之前能夠輕松一點呢?也勝過痛苦的茍延殘喘。
莫名的回憶起自己在金陵,被風評綁票時見到的那個老學者,那一對充滿了仇恨和憤怒的一雙獸性豎瞳……
這就是他們生來不幸的證明。
槐詩沉默了許久,才拉下了浴衣的袖子,松開了她的手。
難以想象浴衣下面的傷痕的模樣……但肯定,無時不刻的在帶來痛楚吧?
他發自內心的好奇:這個家伙,是怎么無憂無慮的長得這么大的啊?到現在還能這么粗線條,真是太不容易了。
像一條傻狗。
可哪怕是像傻狗一樣也要繼續往前走,死皮賴臉的掙扎,厚顏無恥的活著,執迷不悟的懷揣著僥幸和那么一絲絲希望。
就像是曾經的自己一樣。
槐詩嘆息了一聲,抬起手,按在她的頭發。
真希茫然抬頭,看著面前的那一雙眼睛,愣在原地。
并沒有預想之中的同情和憐憫,未曾因為她身上的傷痛所動搖,可那種靜謐的凝視卻令她感覺到分外安心。
就好像有人陪伴在自己身邊一樣。
有人會站在自己的身旁,凝視著她狼狽的樣子,并不鼓勵,也并不憐憫,只是等待她繼續向前。
只是那樣的看著,就好像將孤獨都驅散了。
像是陽光。
只是看著那樣的眼神,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并不是毫無意義,就算是再怎么丑陋的掙扎,也不會沒有結果。
寂靜里,真希低下頭,再無法遏制委屈的眼淚。
用力的將身旁的朋友抱緊,哽咽著,哭出聲響。
就好像終于找到歸路的孩子一樣。
結果,回過神來,眼淚和鼻涕就已經把懷紙小姐胸前完全弄花了……而且再度確認了,罩杯什么的,這種東西懷紙小姐真的一點都沒有。
只是想到就讓人心酸。
實在太可憐了。
有可能的話,真希都想要將自己的分給她一點。
但在這之前,還是應該好好道歉吧?
“對不起,真希小姐,對不起……我會幫你洗掉的,請交給我吧,不會有任何問題。”
就在自己房門前,真希一個勁兒的低頭道歉,抓著他的袖子,邀請他進里面來:“換洗的衣服我這里還有兩套,如果不介意的話……”
槐詩抬起手敲在了她的腦門。
毫不客氣。
這衣服反正都是里見家給客人準備的,她著急個什么勁兒啊,還扯著她去換衣服,怕不是急著想目睹莫可名狀的恐怖之物……
隨手將她塞回房間里去,
然后回自己房間換衣服去了……換回了羅素送的小裙子。
那個王八蛋,絕對是蓄謀已久了,尺碼都是完全合適的,而且穿上之后竟然還真的挺好看,搭配著彤姬化的妝,真是越看越舒爽。
看看這出塵飄逸的氣質,看看這楚楚動人的面目,還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今天的懷紙小姐,依舊無懈可擊!
才怪!
槐詩覺得眼睛都要瞎了。
再這么下去,自己恐怕就要踏上什么不得了的歧路了……
少司命的圣痕搭配女裝所形成感染力實在太可怕了,他竟然開始有些習慣了。只能抓緊時間,趕快把這里的破事兒搞定。
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告別女裝,重新做回象牙之塔人氣教師南波灣。
可越是給自己打氣,槐詩就越是覺得自己在插旗。
再聯想到大司命的轉化秘儀,他就一陣腦殼疼,看來搜集圣痕和災厄的計劃要趕快提上日程了。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急躁又毫無禮貌的,拍在他的門上。
催促他趕快開門。
等房門開啟之后,便展露出門外那幾個來意不善的客人們。
明顯是久經斗爭的升華者,神情不遜,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但等他們看到開門的竟然是如此的美人時,頓時都在原地陷入愕然。
在后面,一個主事者一樣的男人走上來,用令人不快的眼神掃視著槐詩的周身,幾乎快要垂涎三尺。
只不過,視線落在槐詩胸部時,就迅速的遺憾了起來。
好像痛心疾首那樣。
你媽的,你痛心個什么勁兒啊!
槐詩的眼神越發的冷漠了起來。
“懷紙小姐……是吧?”
為首的人端詳著他的面孔,詭異一笑:“四少爺請您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