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一頭霧水。
可供選擇的范圍太多了。
作為給新人教師的資源傾斜,在固定教室的老師的安排完了日程之后,槐詩是可以第一批進行選擇的,除了空余教室之外,還能夠借用其他教室的空余時間進行租借。
當然,前提是對方教室的管理者能夠同意。
換而言之,只要槐詩的嘴皮子夠利索,甚至能夠借到大禮堂去募集生源……
但何必呢?
一個古典音樂賞析的選修課,而且還只有五個學分,差不多就是個添頭,拿著大禮堂做這個才叫浪費資源。
現在,超過四十多個教室任由槐詩挑選,大小不一,而位置更是五花八門,接近一點的就在學院的主樓里去,遠一點的甚至在學院外。
而大的大起來嚇人,能夠用來做爆炸試驗,小的小起來也只能坐四五個人,連個黑板都放不下。
槐詩看著密密麻麻的表格,忍不住撓頭。
無從下手。
想了一下之后,他抬頭直接地問:“您有什么建議么?”
校務處的那位副主任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到底是小伙子,還需要老前輩來給你指指路。行吧,看在你進門就泡茶的份兒……
他想了想,拿起了槐詩手里的那一疊表格,大略的翻了翻之后,指出了幾個位置。
“這幾個都很合適。”他說:“實際上,小槐你需要擔心的不是教室的位置,而是課程本身才對。”
槐詩沒有說話,只是專注的傾聽。
“五個學分,選修課而言中規中矩,實際上并不具備競爭力。畢竟學校是培養升華者為主的,并不主力與大量輸出藝術人才,因此,這種難以應用的選修課實際上都偏向于點綴——如果我的話有冒犯的話,請不要在意。”
“沒關系,您繼續。”槐詩頷首,心里平靜的一匹。
人家說的也沒錯,往好了說藝術高高在上,但實際上平日里你出了現境下了地獄會用得上藝術么?
除了考古隊的歷史學家之外,誰還在乎這個啊。
多學一門深淵飲水過濾方法都比這靠譜。
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這玩意兒也就陶冶一樣情操,要用的話……還真沒什么卵用。
“和其他選修課相比,古典音樂賞析這種課程并不具備直接的競爭力。”
在分辨出槐詩并沒有惱怒之后,副主任才繼續說道:“因此,必須在其他的地方下功夫才行——比方說,如果課業輕松一些的話,選修的學生或許會多一些,很多學業繁重,沒有精力去報其他復雜選修課的學生會首先考慮這個原因。
要我說,這也是學校制度的缺失,很難解決。因此,從原則上來說,學校是反對老師為了迎合學生的欲求,去主動減少課業的,小槐你是新人,千萬不要為了一時的生源而開了這個口子,這一點要注意,教研室可是有賬本的。”
槐詩認真頷首,保證自己不會玩忽職守。
但從這一點上來看,副主任的話又有些矛盾。勸告槐詩減少課業,又提醒他不能故意減少課業。
但再仔細思索之后,又并不矛盾。
他了然的抬起眼睛:“也就是說,我必須在課上的有限時間里將重點講完,讓學生們即便沒多少作業也能夠掌握知識點,對吧?”
“沒錯。”
副主任微笑著頷首,孺子可教:“不過,這對你而言,才是最難的一點吧?”
有一說一,確實。
古典音樂賞析不是一個好解決的活兒。
人和人的悲喜不通,哪怕有音樂作為橋梁,可感觸卻總是會有所不同。這很正常,但這又會令槐詩的工作變得麻煩起來。
作為藝術而言,古典音樂的賞析可以上限很高,但同時,下限也很低。
放羊也是放,但真要仔細做的話,就會十分麻煩。
槐詩開始頭疼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建議。”
副主任停頓了一下,提醒道:“如果還有額外的一些東西可以教授的話,競爭力可能會強一些。學校雖然并不提倡,但只要不影響正常的授課,也是允許學生多學一些東西的。”
槐詩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這恐怕才是各個無關緊要的選修課真正的重點吧?
想要爭取學生,就要拿出絕活兒來。否則的話,又有哪里來的幾根蔥會在乎什么古典藝術啊?
瞬間,他恍然大悟,愉快的一拍膝蓋,點頭。
“那么就文案寫作好了。”
他震聲說:“我文案寫的賊好,斷章斷的賊溜,一定很有搞頭!雖然有些自夸,但這個我還是很有把握的。”
副主任沒反應過來,歪頭看著槐詩,搞不明白他的腦回路轉折。
“你看,現在的大學生,有些到了畢業的時候寫論文連格式都搞不清楚吧?”
槐詩眉飛色舞的解說道:“如果能溝通提早開始寫學習的話,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況且文案寫作博大精深,這可不是什么文筆好就能解決的事情——如果公文寫得好,報告寫得漂亮,以后就業之后,想要升遷也可以容易一點吧?”
副主任茫然的端詳著面前的年輕人,感覺他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我是來看著這個的嗎?
“只有這個么?”他有些不確信的問。
“那還有什么?”
槐詩茫然的看著他:“刀槍劍戟,殺人放火之類的事情,怎么想也不是能夠在大學里教的吧?”
副主任的神情頓時復雜起來:“我覺得你對我們這里可能有什么誤會……不過,容我多嘴問一句,你打算主要教什么?”
“古典音樂啊,大提琴啊。”
槐詩震聲回答:“藝術很美妙的!”
看他這個咸魚的樣子哪里是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分明是不會了吧。
副主任倒是頗為體恤寬容:能夠十八歲在象牙之塔開課,就已經算是年輕有為了。
畢竟是搞藝術的嘛。
他靜靜的等待。
直到槐詩拿起筆,在他推薦的幾個教室之間選了一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這里吧。”他說,“難得位置方便,教室寬敞……而且距離我家也近。”
不知道為啥,副主任總感覺最后一個才是主要原因。
他低頭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小老弟你這眼光是怎么回事兒?我都給你排除了那么多錯誤答案了,你是怎么精準的在剩下的選項里選中那個最糟糕的選項的?
這位置,簡直是死亡組好么!
左邊是近年以來越顯興旺的電氣學教室,右邊是死忠眾多而且基本盤穩定無比的‘邊境法學’,而正對面是深淵地理研究教室的勘探和工程專業……
樓上是生物學和急救,樓下是美術學和雕塑系,就連選修里最火熱的深淵攝影和地獄哲學教室都在這一棟樓里。
你這是搞什么?
作死么?
他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槐詩:“你確定?”
“確定吧。”
槐詩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笑:“反正是個輔修的選修課,我又沒怎么打算做導師,多少能吸引一點人來聽聽看也不錯吧?”
反正他倒是沒覺得多少人會選擇古典音樂賞析這種課做主修,開什么玩笑,這里是象牙之塔,又不是維也納。
他的課程只負責賞析和了解,又不負責教授演奏。
歸根結底,只是一門選修而已。
認清現實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做過于天真的打算,路都是一步一步走的,象牙之塔又不可能圍著自己轉。
“行吧……”
在看著槐詩的選擇如此保守之后,副主任也算是理解這個年輕人謙卑的心態了,不知道應該是贊賞還是無奈。
你怎么就這么穩呢?
還這么年輕,怎么就沒有少年人敢打敢拼的氣勢了?
工作的最后,他遞上了一張教師的登記表格。
給槐詩。
“寫一個簡介吧。”
副主任說:“自我介紹,學校在宣傳的時候會用,學生們看了之后也能夠對老師有所了解。”
槐詩拿起筆,仔細想了想,然后提筆便在自己名字后面寫上。
——男,十八歲。
寫完,他抬頭問:“夠了嗎?”
這特么簡介也太簡了吧!
“詳細點,取得過什么成績啊,有什么履歷啊,做過什么好人好事兒啊,都可以寫上去,拿過什么國際大獎啊,多寫點。”
副主任無奈的提醒著,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看到槐詩的神情古怪起來。
“怎么了?”他問,“如果不知道怎么寫的話,你可以對照上面別人填的參考一下,千萬別不好意思,我聽說你原來不是在天文會工作嗎?寫上唄。”
他語重心長的鼓勵道:“年輕人有能力有本事就要彰顯出來嘛!”
“不是……”
槐詩無奈的撓著頭,指著本子上自己那一行空格:“這里太小了,我寫不下。”
副主任一愣,旋即失笑。
畢竟是年輕人啊,吹起逼來還一套一套的。
“你寫,你寫。”
他忍著笑,大度的揮手:“不夠我再給你拿紙來。”
“那我可真寫了啊。”
槐詩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筆,寫了一個天文會統轄局新海監查官。
副主任在旁邊點頭:嗯,十八歲的監查官,說明能力出色驚人……等等?統轄局監查官?
“你確定?”
他開始感覺哪里不太對了:“小伙子你可不要亂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