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亂的海天之間,那一只白鴿茫然的四顧,拍打著翅膀。
然后,繞著龐大的光柱飛了一圈,好像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家在哪兒一樣,振翅飛走了。
如此的迅捷,又如此的突兀。
看不清它的來處,也不知道它消失到了什么地方。
快若閃電。
比閃電更快的,是緊隨其后呼嘯而來的一線鐵光,凝聚到極限的神跡刻印繞著無何有之鄉的引力導索轉了一圈,消失不見。
再然后,光柱攔腰而斷。
好像被高壓水刀截斷的玻璃柱一樣,平滑如鏡——物理意義上的光被輕巧的截斷了,不論本質是波還是粒,都毫無疑問的分成了兩截。
就連施加在其中的引力和束縛都隨之崩潰。
虹光再度從天而降。
從其中走出一個身披長袍的老者,打開了手中貼著封條的箱子,高舉。
世界傾斜。
萬物都向著一個微妙的角度開始歪倒,劇烈的旋轉,上下前后左右的方向迅速的顛倒,重組,形成了無形的迷宮。
天梯再次垂落,可是卻無法破解這隨機的密碼,無功而返。
如今的無盡之海上,已經籠罩了三重定律框架。
‘雙螺旋密儀’給予了所有深淵生物百分之二十五的增強和一切非地獄族群百分之二十五的壓制。
‘原始之湯’又強行將這一切抹平之后,給所有入場的非單細胞非機械結構生物疊加了百分之三十的削弱和針對細胞級的持續分解領域。所有入場的生物都必須忍受輻射一樣針對自體細胞的摧殘。
而后續疊加之上的框架‘箱庭療法’則將一切整個海域瞬間沙盒化,分解為了數百個模塊,每一個都能夠任意翻轉,形成了瞬息萬變的空間迷宮。
緊接著,來自無何有之鄉中投出了一道鋒銳的光芒,從天而降。
選王劍。
箱庭的空間封鎖被那一把劍刃徹底貫穿。
隨著那一把古舊長劍釘進群星號的瞬間,所有不具備大群之主、受加冕者、統治者位階的生物都被強行排斥開來。越是向內,就會感受到不斷倍增的恐怖重力,在進退維谷之中迅速消耗,疲憊致死。
然后,統轄局的特使又推開了保管室的門,給地球儀上澆了一勺沸油,用了剛剛三倍的分量。
劫火從天而降。
無何有之鄉中,再次投出了一道光芒,針對‘熵’進行操作的逆轉框架,悖逆定論再次展露出自身的面目。
顛覆熱力,轉化為冰霜,又輕描淡寫的將冰霜重新化為了火焰。
甚至在時序剪裁的效果干涉之下,完成了繁復而精妙的轉換,最后令雙方彼此平衡的抵消,化為毫無意義的暴風,吹向了四面八方。
定理框架常世降臨在此處,將這里化作了非生者的亡靈國度,緊接著出身俄聯譜系的五階升華者高舉圣杯,啟程著戰馬自海浪之間疾馳而過,神圣的輝光照落,將一切隱晦死毒盡數凈化,朗朗光照憑空涌現,將這一片海域再度照亮。
當地域再不局限與一處之后,雙方總計十一名創造主將各種亂七八糟的框架疊加在了這一片海域之上,令這里的畫風和定律開始瘋狂變化,無數只有在垃圾游戲引擎的物理碰撞效果在這里不斷的出現。
場面完全陷入混亂,好像三升水,上鍋熬五分鐘后投入八角、茴香、大米、紅棗、軍事模型、兵人、血塊,豬大腸、加料酒,加紅酒,加魷魚、加臭狗屎、加彩虹糖、加一大堆沒得東西蓋上鍋,燜煮十分鐘之后的場景一樣。
劇烈的震蕩中,奧西里斯被余波所波及,好像破布娃娃一樣飛起,落入了無盡之海中,漸漸沉沒在深海。
刺耳的警報聲不斷的響起。
槐詩只看到一片黑暗。
他劇烈的喘息,可是卻難以撐起自己的身體,張開口,無法發出聲音,好像變成了一個弱智。
本能、肌肉記憶、回憶、自我乃至意識都被那一道雷光之眼攪的亂七八糟。
只差一點,就變成了植物人。
偵測到駕駛員狀態異常 駕駛模式切換,撤退路線擬定完畢。
——自律智能·蠅王上線 駕駛艙里,鋼鐵之書緩緩升起,鎖定,別西卜的投影從其中浮現,伸手想要接過槐詩的操縱權限。
可是卻一只抬起的手掌死死的握住。
“誰都不能阻止我開機器人……”
自昏沉中,山鬼抬頭,雙眼之中冒出碧綠的火光:“誰都不能!”
在他的另一只手里,命運之書浮現,瞬間將他所有的意識重新整理完畢,井井有條,好像除了口鼻之間的血腥之外,剛剛一切都是幻覺。
“不行的,槐詩。”
別西卜沉默許久:“不論是你還是這一具裝甲,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我們走吧。”
“來都來了,大過年的,你還是個孩子,說什么屁話呢!”
槐詩瞪著他:“距離瑪瑟斯那王八蛋就只差一點點,總要有始有終,對吧!”
“……如你所愿。”
別西卜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嘆息,忽然之間便有一根操縱桿從駕駛艙中彈出:“看到這個了么?按住上面的紅色按鈕,拉到底!”
不假思索,槐詩伸手,按下了操縱桿。
當紅色的按鈕落下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就從駕駛艙里響起,而隨著操縱桿下拉,瞬間寂靜傳來。
鋼鐵之書的封面上,無數字符從投影中一閃而逝。直到最后,被一行血紅色的大字替代。
冥河狀態預熱完畢,倒計時——3、2、1!
死寂之中,驟然有洪流席卷的聲音迸發,槐詩在瞬間被無數陰冷的氣息吞沒了,凍僵,哪怕是意識都難以運轉。
無窮盡的死亡化作記錄,源源不斷的自他的意識之中涌現,再度拉扯著他一次次地逼近那一道無法挽回的界限。
灰色的水汽憑空凝結,化作暴雨,瞬間將整個機艙淹沒了。
一切都被沉沒在了冥河之底。
那一瞬間,奧西里斯的雙眼驟然暗淡,再無任何反應。可緊接著,渾身上下無數裝甲在轟鳴中張開,噴出了恐怖的熱量和火焰。
烈光自冥河之中涌現。
自奧西里斯的雙目中放射而出,如同黑暗里的太陽那樣。
“哦哦哦哦哦!!!!”
槐詩感覺到自己在燃燒。
仿照奧西里斯曾經二度從死亡中回歸的神跡,將這龐大的機甲化作承載神明在冥河上漂流的死亡之棺,啟動所有的引擎和源質熔爐,進行禁忌的神跡煉成,最終得以無限制的向著神力靠攏。
一重重枷鎖在瞬間被解開。
裝甲不斷的脫落、分崩離析,就好像披著重甲的人褪下了所有礙事的枷鎖,一往無前的踏上了最后的戰場。
光焰自鋼鐵機理的縫隙之中迸射而出。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看到自無盡之海中驟然爆發出的光與熱,好像海底有太陽在迅速的上浮——不,那是冥河之中的偉大星辰降臨在了此處。
撼動著天和地的存在,運行著無盡的偉力。
冥府巨人撕裂了海水暗流,破海升空,凌駕于深淵和海洋之間,縱聲咆哮。
“滿血復活!”
槐詩狂喜著歡呼:“不愧是我!!!”
“那個咖喱老頭兒又來了。”別西卜提醒:“小心點!”
在水晶囚籠之前,外道王冷眼睥睨著圍攻的升華者們,一只手的五指屈起,彈指迸射漫天雷光,而另一只手卻不慌不忙的抬起,遙遙對準了又回來找死的奧西里斯,漠然吟誦了幾個音節。
無數黑暗憑空涌現,宛如大口,吞向了奧西里斯。
下意識的,槐詩不假思索,后退了一步。
竟然在空中毫無征兆地爆退出十六公里,只留下一道筆直的光芒軌跡,就連別西卜都愣住了。
“這是啥?”他愕然的問:“這什么玩意兒?”
“禹……步?”
槐詩目瞪口呆,到現在才發現,在甩掉所有的裝甲之后,奧西里斯的合金肌肉竟然完美的模擬出了自己的動作和反應,旋即驚喜。
“機甲會古武,神仙擋不住,你知道吧!”他興奮的呼喊:“這回穩了!”
牧者之杖再度展開。
自空中再度拔升了數百米,冥府巨人裹挾著熾熱的光焰,俯沖而下。
在爭斗之中,外道王漠然回眸,卻沒有看奧西里斯,而是凝視著虛空中那一道迅速消逝的光芒軌跡。
渾濁漆黑的眼瞳里閃過一絲錯愕。
旋即,便是毫無掩飾的厭惡和殺意。
“如此架勢,著實……令人不快。”
回憶起了什么討厭的東西那樣,外道王屈指,彈出。
一線雷光暴漲,化作雷暴,呼嘯而來。
槐詩怒吼,牧者之杖橫掃,擊碎了席卷的雷光,冥府巨人恰如兇星那樣的從天而降,金色的星辰向著海面隕落,裹挾著狂暴的重壓。
牧者之杖,劈斬!
外道王頭也不回的抬起拳頭,向上搗出。
撼動天地的轟鳴迸發。
牧者之杖上浮現出一道道裂痕,瞬間,分崩離析。
槐詩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緊接著,就看到無數飛散的碎片里,老人抬起陰沉的眼瞳,瞥了他一眼。五指握緊,纏繞著無量雷光的拳頭再次搗出。
這一次,是正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