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簡短的樂章走向盡頭,那一份質樸的惆悵隨著漸漸回蕩低沉的旋律消散之后,槐詩終于從專注之中轉醒,緊接著,便聽到了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
當他還以為自己搞砸了,這是什么特殊的倒彩時,便看到了那些剛剛還嚴肅苛刻的老頭老太太們臉上的微笑。
“精彩!”
薇薇安沒有掩飾自己的驚嘆和贊賞,率先點評道:“出人預料的把控和駕馭能力,槐,你已經將巴赫先生上寄托在這一首塔卡托中的一切都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我覺得這不是應該出現在專業考試中的水平,我只能說,趙指揮的眼光果然不同尋常。”
在簡短的評價之后上,所有人看向了在場中最專業的大提琴演奏家施勞德。
在沉吟片刻之后,施勞德開口說道:“恕我直言,槐,看得出來,你的指法和頓弓有一定的疏漏,這可能在某些樂曲的演奏中為你造成影響,你的基礎尚欠圓融,這一方面我不能給你滿分。但你的長處和你的短板都一樣的明顯,倘若對你的優異表現如此吹毛求疵又太顯得過苛刻。
這將一首優美的曲子以足夠優雅的方式演繹出來,恰當地展現出了大提琴獨有的韻味和你的才能,如果我是考官的話,這個環節我會直接給你A的評分。
不過這當然要看薇薇安女士的意見。”
“自無不可。”
在這一份合格的演奏之前,薇薇安自然也愿意抬一手,“說實話,這么多年來我未曾在第一個環節就遇到過如此精彩的演奏。”
這么快就開綠燈了?
槐詩大喜過望,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拿到全五星好評,就好像一個剛剛入職的公務員被一群高官大佬集體點贊一般。
原本演奏環節要表演三首曲目,每首三十分。
如今大佬們輕輕點一點頭,九十分就到手了?
他頓時在這突如其來的演奏之中飄飄然了起來,仿佛看到光輝的未來向自己在招手。
緊接著,他便聽到施勞德和薇薇安的討論。
“依我看,接下來音節和聽覺部分的測試可以直接略過。”施勞德率先提議到:“不如在視奏的環節就稍微改一改,如何?”
薇薇安沉思片刻,那群老頭老太太坐在一塊低聲交流了起來。
不過那種期待的神色總讓槐詩覺得有些不妙。
你們想干啥?
這種感覺,就好像過年的時候一個八歲的小孩兒被七大姑八大姨們圍住,要求表演節目一樣。
直到現在,槐詩才隱約有些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他已經將這一群老頭兒老太太的好奇心徹底挑動起來了,現在,不看到自己的極限,他們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剛出新手村的槐詩看著面前滿級大怪們開會的場景,越發地心慌了起來。而趙老好像生怕槐詩慌得不夠徹底,竟然也興致勃勃地參與了進去,大聲地夸獎起槐詩來。
媽耶,你們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槐詩瑟瑟發抖。
很快,薇薇安發了個消息之后,沒過多久,就有秘書拿著一沓剛剛從打印機上取下來的樂譜走了進來,放在了槐詩的面前。
“看得出來,那些曲目已經不足以表現出你的最佳水平……”
薇薇安微笑著,嘉許地說道:“讓我們來點有難度的吧!”
槐詩惴惴不安地拿起了曲譜,只看到了打頭一行四十二磅的標準英文字體,然后眼前一黑。
——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隨想曲。
臥槽,你們他媽的是要搞死我!
我剛升級才不到兩天!
幾個月之前我還在練爛大街的海C啊喂……
你們不能因為我太祖長拳打得太好就直接塞一本《戰神圖錄》來給我練好么!我要能拉好這一首曲子,我去干點什么不好,干嘛今天還來考證書啊!
當年帕格尼尼那個畜生號稱是可以用G弦拉完一首曲子的,你們干嘛不讓我這么來一次?
他憋著一口老血,絕望地抬頭,想要換個曲子,卻看到一群老頭兒老太太摩拳擦掌地盯著自己,興致勃勃地等著他的演奏,眼睛像是地獄的窗口一般在閃閃發光!
小老弟,你行的!
不要慫,就是干!
別藏著掩著,快點把好東西拿出來讓我們康康!
“好吧,我明白了。”
槐詩艱難地笑了笑,自言自語:“不就是隨想曲的演奏么,你們可別被嚇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的曲譜。
進入了冥想的狀態。
常人難以窺見的源質之火從他的眼眶之中亮起,專注地掠過了面前的一行行音符,幻覺一般的琴聲充斥了雙耳。
老人們似乎能夠理解他的為難,也并不在意他用時超出的視奏規定的時間,而是耐心地等待著他讀譜結束,彼此的眼神都是好奇和惡作劇成功了一般地愉快。
趙老似乎早已經對他們的惡趣味了然,明顯當年也遇到過類似的考驗和為難,只是看向槐詩的時候,眼神微不可覺地帶著一絲好奇。
他才不擔心以槐詩在如此重要的場合拉砸了之后會沮喪和或者頹廢呢,所謂的天才,就是要有如此程度的抗壓能力才對,否則還搞什么表演,回家自娛自樂不比什么都強?
他只是好奇,以槐詩如今突飛猛進的能力,究竟能夠將這一首被認為來自魔鬼的激烈旋律演繹到什么水平。
反正在這群老家伙看來,這只不過是試卷最后的附加題,就算是答了也沒有分可以加,但能答出來的才是真正的好學生。
那么,槐詩的極限又在何處呢?
就在寂靜之中,在墻上,時鐘無聲地旋轉到了十一點的刻度。
時針、分針、秒針,有那么一瞬間,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處。
就在那一刻,監控室里,食尸鬼的隊長猛然起身,拿起了手中對講機,眼中翻過一道冷意:
“行動開始!”
瞬息間,所有人抬起眼眸。
天羅地網于此張開,封鎖了最后的空隙。
捕獵,開始了。
“監控網警報!”
在指揮部的頻道之中,姚雀兒的聲音響起:“金陵的鎖檢測到一場源質波動,初步對比,確認為地獄組織·人類展覽局的客座教授之一潛入了現境,地點就在金陵音樂藝術館,請休息室內待機的成員三分鐘內準備出動。”
“人類展覽局?”
休息室里打游戲的原照猛然跳起來,也不顧手機上熱烈的團戰了,眼睛都亮了起來,大喜:“那豈不是三級警報?!”
在金陵現境社會保障管理局,警報一共分為五級,平時的警戒狀態視為五級,邊境物種入侵視為四級,而三級就是發現全境重要通緝犯時的緊急狀態,需要所有待機的升華者迅速出動,以最快的速度將隱患撲滅。
雖然情況緊急,可原照心里卻驟然興奮起來——這不正是他原大少一展身手的時候么?
想想看,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原照一馬當先,手握銀槍,一合之內將人類展覽局的變態挑與馬下,豈不妙哉!
聯想到到時候隊友們驚嘆的樣子和末三姐姐敬佩的眼神,原照就激動地小臉通紅,一腳揣在打瞌睡的同伴椅子上,扛起自己的槍。
“走了走了!”
他一馬當先地沖出了休息室:“出發!”
在后面,隊友茫然地看著興奮起來的原照,低頭看了看手機上詳細的簡報之后,互相看了看。
恩,先不要告訴這孩子槐詩就在附近,讓他多高興一會吧……
社保局,緊急出動!
而考場之中,寂靜終于被打破了。
槐詩,放下了手中的曲譜。
“我好了。”
他抬起了眼眸,長長地吐出了一口肺腑中的氣息。
在他的腦中,幻覺一般的破碎琴聲終于緩慢地彌合成了一體,激烈的旋律好像無數刀片一樣在意識之中刮擦著。
在冥想之中,幻覺一般的琴聲仿佛都變異了,與煉金之火的映照之下被賦予了實質,彼此碰撞時便迸發了震人心魄的低鳴。
槐詩從來沒有如此匆忙地去學習這么一首曲子,哪怕命運之書在手,此刻他竟然感覺到隱約有些疲憊。
倘若不是那花香的補益,想必他的樣子恐怕會更加狼狽吧。
槐詩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卻看到有一張紙巾遞了過來。
“太著急了吧?”
趙老看到他眼中的血絲,輕聲說:“槐詩,這只是一場考試而已,你明白么?”
“啊,我知道這個。”
槐詩點頭,擦掉臉上的一絲汗水,如釋重負地那樣輕聲嘆息:“其實剛剛有會兒,我走神了。”
“嗯?”
趙老不解。
“我一直在想,早上一個朋友的問題。”槐詩說,“——她問我,究竟喜不喜歡大提琴呢?”
“結果呢?”
“結果我還是沒有想明白。”
槐詩笑了笑,拍了拍懷里的琴,便輕聲笑了起來:“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的執著究竟有多少是為了多賺點錢,有多少是因為真得愛這個。
但是,哪怕我沒什么天賦,對藝術也沒什么追求,可它陪我度過了這么多年,和我一起吃了這么多苦,我想我一定是喜歡它的吧。”
趙老的眼瞳微微抬起,未曾預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不知道應該感到欣慰,還是應該錯愕。
“所以,我才覺得自己一定要考過才行。”
槐詩愉快地抬起了手中的琴弓,微笑著告訴他:“……為了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也為了證明同這把琴和我一起度過的這些年是值得的。”
趙老沉默,分不清究竟是惱怒還是欣慰,只是看著琴箱上那個如今已經黯淡了的簽名,忽然輕聲笑起來,“能有這么燦爛的人生態度真好啊。”
他轉過身,回到了評審席那里去了。
“不必擔心,先生們。”他告訴自己的朋友們:“你們的玩笑對他而言簡直游刃有余。”
施勞德一愣,茫然地看向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有些擔心:“槐,如果你狀態不好的話,考試可以暫停,你沒必要太過緊張。”
“不,先生,我的狀態從沒有這么好過。”
槐詩向著自己的觀眾們微笑,“無需擔心。”
琴譜被隨意地丟在了旁邊,甚至再懶得看一眼。
他垂下了眼睛。
感覺到心臟在瘋狂跳動,無形的音符那節奏中涌現,仿佛化作了灼熱的烙鐵,將鮮血都燒作了熾熱的熔巖,搏動在他的血脈之中,狂熱流淌。
而那一只按住琴弦的左手中,仿佛有無形的電流在涌動一般,一節節地貫徹了每一個指頭,觸感前所未有的靈敏,甚至分辨出琴弦之上細密纏痕中的每一條距離。
憑借著鼓手的技巧,觸覺竟然自從雙手之上延伸到琴身上去了。
宛如一體。
意識未曾有過的活躍著,清晰地記憶著每一個音符和節奏的位置,嚴絲合縫地楔入了肉體的本能之中,漸漸構筑起了昔日魔鬼留在人間的輪廓。
“讓我開始吧……”
那一瞬間,槐詩抬起眼睛。
《帕格尼尼隨想曲 NO.24——a小調隨想曲:急板》
演奏開始!
緊接著,嘶啞的聲音自從琴弦之上驟然迸發。
陳舊的大提琴陡然一震,仿佛自沉眠之中咆哮著蘇醒。
一瞬間尖銳的聲響,不止是施勞德,所有人都被這嘶啞的尖鳴所刺痛了,皮膚浮現了細密的雞皮。
就好像鐵片和玻璃摩擦,開場的旋律是如此地突兀和不當,簡直好像演奏事故,令人感覺到了驚愕和不快。
可緊接著,這事故一般狂熱的聲音便在琴弓的拉扯之下,狂妄地繼續向前狂奔而去,驟然自尖銳圓融地過度到平穩,仿佛形成了一個奇妙地回旋。
——主題展開!
就好像是開幕之前的警告那樣。
最后的憐憫。
蓋因災厄之盒即將打開。
那一刻,考場門外,考生休息室的門被一只手輕柔的關閉,在門后的走廊里,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們悄無聲息地疾奔而過,就好像黑色的血一樣,奔流在黑暗中。
外層封鎖。
內層隔絕。
反制措施激活,總控系統上線……
在巧妙的隔絕之下,整個大樓在瞬息間被干脆利落地分為了兩個部分,外層的考試依舊運轉如常,可內層已經化作了密不透風的黑箱。
如有實質的寒意籠罩了一寸空間,寸寸封鎖。
在監控室的指揮下,而女廁所的門被粗暴地撞開了。
房間的盡頭,洗手池前的少女錯愕回頭,卻看到了一個個頭戴面具的魁梧士兵。為首的人沖了上來,不容傅依反抗,粗暴地將一張手帕捂在了她的臉上。
很快,傅依昏了過去。
“誘餌準備完畢。”
代號鬣狗的干員在面具之后咧嘴,抬起手按下了耳邊的通訊器:“突入隊準備。”
在另一頭,考場之外,手持著破門錘和大盾的雇傭兵們舉起了武器,等待著來自監控室指揮處的命在繼續,同考場中的演奏那樣。
此刻,哪怕隔著厚重的隔音海綿,也無法掩蓋那尖銳的旋律。
伴隨著槐詩左手食指地彈動,第二次重復,破碎的音符被完美地拼湊與一處,令那開場尖銳的嘶啞聲音徹底地同旋律化作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緊接著,自低沉轉做高亢,旋律一步步向上飆升,就好像踩著鐵的階梯,帶來了沉重的回音動蕩,可它又在即將抵達巔峰的時候驟然向下,如同過山車一樣,漸漸地變作了細微和低沉。
寂靜暫時地到來。
短短十五秒的旋律,令在場的所有人陷入了數度的錯愕之中。可當他們仔細評判這簡短的’主題’部分時,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種‘警告’的韻味。
山雨欲來!
緊接著,他們便看到了槐詩深吸了一口氣。
扶在琴頸之上的左手四指猛然彈起,向著琴弦按落。
緊接著瘋狂如暴雨的旋律自琴弦之上迸發,以大師們看來略顯笨拙和粗陋的指法如今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粗暴地打開了震人心魄的十一變奏序幕。
于是,堪稱瘋狂的尖銳旋律自琴弓的催發之下穿刺而來!
短短彈指之間的迅速變化令人的耳膜都難以跟得上那可怕的速度,琴頸上的四指以肉眼追之不及的速度在跳躍和揮灑。
啊,剛剛那確實是來自少年的警告沒有錯——考官們終于恍然大悟——因為他要去打開地獄列車的車剎!
因為震人心魄的十一變奏開始了!
那是以十一種不同的技巧和手法所展露出的相同主題,當年帕格尼尼近乎奢侈地向世人炫耀自身才華和極限所鑄就的瑰寶,如今,在少年的手中再度演繹而出。
可如今他所見證的一切卻如此地令人難以想象。
那個剛剛看上去在手法和技巧上略顯笨拙的少年,如今卻使用他不算出彩的拙劣方式,完成了如此激烈的變化和變調。
不止是那看上去化作幻影的飛頓弓,也不止是如驚雷的左手播弦,還有在高低音區之間的瘋狂循環和雙音音階式的急速下行……而是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東西。
追上了?
施勞德幾乎窒息,那個少年竟然真得追上了帕格尼尼的節奏!
他怔怔看著那個少年蒼白的臉色,還有他眼中的狂熱神采和血絲。
狂熱的聲音向高處迸發!
那一瞬間,在廁所的門外,響起了一個不應該存在于此處的聲音。
“這里是女廁所哦。”
瞇著眼睛的大姐姐微笑著,凝視著這群不速之客們:“就算是尿急,也不應該跑到這里來吧?”
瞬間的錯愕和震驚,室內所有人齊齊回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的羅嫻,還有門外的墻壁上,那一片迸射而上的鮮血。
就在她那一雙白色拖鞋的后面,一具無頭的尸體靜靜地倒在了門口,原本戒備森嚴的走廊里已經再無任何聲息。
本來應該進攻的。
應該第一時間扣動扳機。
可是不知為何,凝視著那一張柔和的笑臉,所有人卻感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寒,寒冷將自己吞沒了,一寸寸地凍結了肢體,切斷了神經,擊破了感知……
就好像被掠食者所端詳著的食物那樣。
獵人們變成了獵物。
死一般的寂靜里,只有羅嫻微微地抬頭,好像傾聽著來自遠方的旋律那樣。
“不錯的琴聲啊。”她輕輕頷首,看著面前的敵人們,“聽上去就好像地獄的門被打開了一樣,對不對?”
說著,姣好的身軀微微彎下,自腳邊的菜籃子里翻撿著,最后,拔出了一根裹著保鮮膜的新鮮大蔥,掄在手里,微微甩了兩下。
就好像這就是武器了。
她微笑著,向著敵人們頷首致意。
“那么,我們這里也開始吧……”
在她的身后,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走廊之中再度恢復了一片死寂。
唯有仿佛來自地獄的震怖旋律在遠方響起。
當社保局的隊伍以邊境跳躍的方式突入了大樓之中時,便陷入了呆滯。
原照錯愕地凝視著面前慘烈的場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此刻,在考場之外的走廊中,已經化作了不折不扣的阿鼻地獄。
數十名武裝到牙齒的雇傭兵此刻已經尸骸狼藉,倒在地上,不論是升華者還是飽受訓練和富有經驗的常人,如今他們的尸體已經別無二致。
都是同樣仿佛飽受天災蹂躪一般地慘烈。
自這一頭,到另一頭。
仿佛有無形的風暴暴虐地馳騁而過,將一切都摧枯拉朽地化作了灰燼和塵埃,只有淋漓的鮮血覆蓋了一寸純白的墻面,破碎的內臟和肢體隨意拋灑在了地上。
就在鮮血之中,末三彎下腰,自從地上撿起了一只好像在哪里見過的束發帶。
大驚失色。
帶著KITTY笑臉的束發帶上,此刻已經被染成了血紅。
“小嫻?”
如臨大敵的那樣,她接通了指揮部的頻道:“狀況更新,二級警戒!雀兒,迅速通知羅老師!”
她抬起頭,凝視著被血染成凄紅的走廊深處,緊閉的門扉之后,漸漸淌溢而出的鮮血,倒吸了一口冷氣。
“羅嫻失控了……”
就在一片混亂之中,原照茫然地看著四周,最后,站在門前,透過那一線小小的玻璃窗,看向室內,難以置信。
那個小白臉竟然在拉琴?
然后,他終于聽見了。
黑暗的深處,有琴聲招蕩,來自地獄的旋律如雷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