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賬并不麻煩。
為了避免槐詩的麻煩,艾晴甚至直接按照這幾天最高的匯率幫他將錢兌為東夏元,通過天文會分部的對公賬戶打給他,免得他因為巨額資產來源不明被調查。
作為自由都市聯盟邦國,美洲聯合體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也具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黃金以及源質結晶的儲備,經營著全世界最大的源質結晶兌換業務,因此幣值高昂,和東夏貨幣的匯率可以達到4:1的程度。
也就是一共一千二百多萬元。
忽然之間,變成了有錢人。
槐詩喜不自勝。
這么多錢,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足夠足夠他將家里的老房子徹底返修一遍,然后換全套新家具了。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一半分給烏鴉做預算,一半留下來作為生活費,可以讓他在新海這個小城市里茍到地老天荒去。
這么多年貧窮的負擔一朝甩落,他的心情驟然輕松了好多,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都不想動了。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艾晴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天文會已經將你殺死紅手套這一行為定為了義舉,也就是說,特事處接下來沒辦法找你的麻煩了。
我想,我們應該解約了,槐詩。”
“嗯?”
槐詩疑惑地看著她,“解約?”
“對。”艾晴頷首:“如今的你,已經沒有為我賣命的必要了,說到底你并不對這一切負有什么責任,你應該恢復你應得的自由了。
等過了這個星期,我會在周報里進行上述和檢討,很快,你就可以回到你的生活。”
槐詩愕然地看著她。
許久,撓了撓頭,好奇地問:“可是我走了,你怎么辦?”
艾晴愣住了。
許久,她閉上眼睛,疲憊地笑了起來,只是搖搖頭,卻并沒有再解釋什么。
“對不起。”她輕聲呢喃。
“嗯?”槐詩沒聽清楚。
“不,沒什么。”
艾晴搖頭,撐著拐杖起身送客,“你該走了,槐詩,希望你今后能夠在自由的世界里實現自己的夢想吧。”
她的態度堅決。
槐詩不知道該說什么,微微點頭,推開門準備離去,卻聽見了身后桌子上的電話聲。
很快,電話被接起,隱約能夠聽見傅處長的聲音。
還有艾晴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戚問帶人來自首了?他說自首就自首么!”
槐詩的腳步停頓在了原地。
很快,關門離去。
等艾晴趕到特事處的時候,審訊已經開始了。
“怎么回事兒?”
艾晴丟掉雨傘,甚至沒有等輪椅,撐著拐杖推開了旁邊觀察室的門,然后看到了和傅處長坐在一起喝茶的戚問。
戚問放下茶杯,向她露出無奈地微笑,“好久不見啊,小晴,沒想到會讓你見到三叔這種丑事。”
艾晴的面色漠然,看向傅處長。
傅處長嘆息了一聲,指了指旁邊的單面鏡,示意他自己看。
在審訊室里,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一個臉色蒼白地中年男人,垂著頭接受著審問,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
“怎么回事兒?”艾晴回過頭,眼神陰沉:“那是誰?”
“家門不幸啊。”
戚問垂下眼睛,悲傷地嘆息:“那是我的侄兒,戚培。他從小被我帶大,精明干練,我那么信任他,對他委以重任,卻沒想到這個王八蛋簡直利欲熏心,竟然和歸凈之民那群邪教徒勾結在一起,做了那么多丑事……”
說到這里,他幾乎氣得喘不過氣來,“事到如今,就算是我也不能幫他隱瞞了。傅處長,還有小晴,請你們不用在意我這個老頭兒,一定要秉公執法。”
他黯然地長嘆一聲:“戚培他作法自斃,怨不得別人。”
“……”
艾晴再沒有說話,甚至沒有進去審問尋找漏洞的想法。
這種替罪羊,簡直太多了。
在萬孽之集上簡直成了一種專業服務,從最低端地代人坐牢,到最高端的定制版,甚至可以將一個人從內而外地改變,通過植入記憶,源質催化和意識修改,甚至讓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是一個犯罪者。
還會有專門的法務專家和犯罪咨詢者組成團隊,自內而外地位雇主掃清每一個細節和紕漏,補全所有的過程,讓一個罪人徹底的完美無缺。
最低只要兩千萬美金,就能夠讓另一個人承擔自己的一切罪行,甚至讓另一個人代替自己動手,哪怕是刺殺美聯總統。
哪怕是再怎么審問,也不會有任何用,反而會幫戚問洗脫一切嫌疑。
而他所要承擔的只不過是一個識人不明的污點,以及大義滅親的美名。
在清理掉最后的知情者之后,就像是他所打算的那樣,他從這一片泥潭之中完美地抽身而退,自天文會和特事處的追索中為自己找到了存身之路。
在審問室里,自首者機械地點著頭,將一切罪行承擔在自己身上。
不論是七年前引誘槐氏夫婦捐款潛逃然后將他們謀殺,還是接下來和歸凈之民的骯臟合作,每一筆每一件。
甚至還交代出了諸多從犯和未曾被發現的事情。
那簡直是行云流水一般地供認藝術,觀賞性十足,每一句話都帶著出乎預料地轉折和懸念,足以在小說中占據主要的情節。
同時,也為戚問筑起了一堵高墻。
完美無缺。
艾晴再沒有說什么話。
平靜到近乎冷漠地看著這一場鬧劇結束,看著戚問將所有的泥點從身上甩去,重新變得干凈潔白。
像是一條上岸之后的老狗那樣。
直到他走出審訊室的時候,站在門口的艾晴才發出聲音。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自己身上的事兒撇的一干二凈么?”她冷聲問,“還是說,你曾經做的那些事情將來就不會有人發現?”
“說話要講證據的,小晴,你有證據么?”
戚問無奈地搖頭嘆息,“你對三叔誤解這么深,真是讓人難過。這么多年以來,三叔看著你長大,難道三叔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清楚么?”
如是,他無奈又寵溺地微笑著。
當俯瞰著她冷漠的神情時,嘴角便勾起了愉快地弧度。
就在漸漸空蕩的走廊中,他伸手,自何洛的手里接過了一支銅管,慢條斯理地點燃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了輕蔑地霧氣。
“其實沒關系,發現了又怎樣?追討我?別開玩笑了,明天下午,金陵的社會保障局就會對蓬壺邊境進行開標,我必中,哪怕沒有陰家也一樣。
到時候,我就是一手掌握蓬壺往來生命線的人。”
目送著自首地戚培在押送之下前往監獄,戚問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滿不在意:“就算有什么事情,哪怕是特事處也只能給我洗地,天文會又能把一個被邪教徒蒙騙了的無辜老人怎么樣呢?”
他收回視線,憐憫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小晴,你還是太嫩啦,太年輕。”
艾晴面無表情,只是反問道:“你以為你明天能夠去金陵?”
“這不是認為,而是事實。”
戚問信心十足:“如果你覺得動用天文會的權力可以留下我的話,大可一試。”
艾晴憤怒地握緊了拐杖,最終,沒有說話。
“別難過,也別露出這種激憤的樣子。”
戚問搖了搖頭,輕聲感慨:“你的曾祖父陰老太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我從二十九歲開始起,跟在他身邊二十年,只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成王敗寇。”
說話的時候,他便抬起手,隔著那一縷飄渺煙霧認真又鄭重地告訴她:“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艾晴漠然地看著他,“我還沒有蠢到去聽老狗講故事的地步,戚先生你大可不必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對此,戚問只是寬容地笑了笑,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抬起手,輕輕地為她撣去了肩膀上的灰塵,
“還記得三叔跟你說過什么嗎?”
他彎下腰,在少女耳邊嘲弄地呢喃:“離家的孩子,是要吃苦的。”
不再理會原地的艾晴,戚問轉身離去,走向了特事處的大門。
一路暢通無蹤。
在門口,何洛已經為他撐起傘,可他的腳步卻停在了臺階上,抬起頭看著暮光未曾逝去的陰沉天空。
在黯淡蒼白的云層之中,雨水不斷地向著塵世灑落。
恍若曾經。
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這里也是這一副令人作嘔的樣子。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討厭起這一座衰敗地城市。
戚問收回視線,走進了車中。
何洛收起了雨傘,回到了駕駛席上,回頭問:“老板,回家還是去公司?”
“不,我們直接去金陵。”
戚問的眼睛微微抬起一線:“陰晴那個小丫頭片子,骨子里和她的曾祖父一樣,隱忍,但絕對不缺魄力,不,應該說破罐子破摔的勇氣吧?
虧我今天故意激她的時候,她能忍住,結果備用的手段全都沒有用上。
但要是我們就這么回去的話,今晚她就會動用天文會的特權來清查,哪怕什么都沒有找到,也會強行將我帶走配合詢問,時間不用太長,只要二十個小時,就足夠讓我前功盡棄。”
何洛愣了一下,“小元那里怎么辦?”
“放心,他已經被安排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縱然是對自己的心腹,戚問也未曾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甚至多有防備,“昨晚的安排弄好了么?”
何洛點頭。
“很好,我們先去城南,然后走新金高速。”
戚問緩緩道:“你安排人走海路,還有,那件東西記得保管好。”
何洛會意地頷首。
一連串的命令通過何洛和副駕駛上的秘書傳達下去之后,戚問緩緩地瞇起眼睛:“準備了這么多年,也應該翻身了。”
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人能讓自己做他的馬前卒!
在那一襲漸漸濃密起來的雨幕之中,車隊消失在了天邊漸漸暗淡的殘光之中,宛如在淹沒在黑暗里。
戚問漸漸睡去。
許久,他猛然自昏沉中睜開眼睛,睜開眼睛。
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