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槐詩終于反應過來。
自己好像被什么不得了的黑暗勢力盯上了?
“憑什么啊!”槐詩悲憤拍桌:“我特么就踢了他兩腳,他至于這樣么?”
“可不止呢!我看得清清楚楚。”柳東黎抬起手指糾正:“你不但掰了他的小指頭,扯了他的頭發,搶了他的盒子,還踢了他的褲襠,而且踢了兩腳!我要是王海,我肯定不放過你。”
“你還打了他一悶棍的事兒怎么就忘得這么快了?”
“放過我吧,我只不過是一個牛郎而已。”柳東黎得意地眨巴著眼睛:“你看,弱小無助又可憐。”
“還禿。”
槐詩補充了一句。
“你可夠了啊!我頭發已經長出來了!”柳東黎氣得把假發都摘了,湊過來指著自己慘烈的發際線,“看到沒有,看到了嗎?已經長出來了!”
“沒事兒,長得快,掉得也快。”
槐詩甚至懶得看一眼,悶頭吃飯。
別說,這鴿子燒得還蠻好吃的。反正是柳東黎請客,他也不客氣,又叫了一只來燉湯。
似是察覺到槐詩低迷的心情,柳東黎把煙掐了,把端上來的菜推到槐詩旁邊。
“用不著害怕,只不過是幾個小嘍啰而已,又不用你去正面剛牧場主。別小看天文會啊小鬼,你的靠山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粗大腿,就算是牧場主降臨現境,也會被重新打回祂的至福樂土去。真要你上場,肯定也是對付幾個小嘍啰而已。”
他建議道:“你要覺得不行的話,干脆就辭職咯。”
槐詩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低頭啃著鴿子腿,直到干干凈凈地骨頭被丟進了碟子里,他扯了一張紙巾擦手。
“不,其實我不是害怕。“他說,“只是……有些火大。”
“嗯?”
“牧場主再厲害,也用不著我去操心,對吧?”槐詩抬起頭,認真地說:“可為什么,只是想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會這么難呢?”
柳東黎愣住了,沉默無言,許久,搖頭嘆息。
“因為生活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槐詩。”他說,“有的時候,升華者看似會有比常人更多的選擇,但有時候,大家其實都沒得選。
總會發生一些你始料不及的事情,讓你痛苦和不安,但你得去試著接受。不論是你想要的還是不想要的,這都是你生活。”
“當你成為升華者的時候,或許你已經告別過去的生活了,槐詩,只不過你還停留在過去而已。”
他看著少年,神情復雜:“倘若你只是想要過平靜的生活的話,其實很簡單,連我都能幫你做到——換個名字和身份,你可以抽身而退,在另一個城市里重新開始。”
槐詩不假思索地搖頭,“我的家就在這里,我哪兒也不去。”
“你的家只有一棟空屋子而已。”
“那也是我的家。”少年平靜地回答,“有它在,不論我在外面混得有多狼狽多像一條狗,至少還能做一條家犬。
如果沒有它的話,那么我就只能做一條野狗了。
柳東黎沉默。
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頓飯吃完之后,柳東黎又在廁所里磨蹭了鬼長的時間,不知道究竟涂了多少生發膏之后才出來。
結完賬之后,他問槐詩去哪兒,可以捎他一程。
“你又買車了?”槐詩震驚。
“租的。”
柳東黎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席,發動了引擎,車開到了路上。他看著外面的路,忽然開口說:“我要走了。”
“恩?”
“不是早就說過了么?我打算出去玩兩年,這兩天終于把東西收拾好了。”他按下車窗,又點了煙,“今晚凌晨的飛機,金陵出發。”
“打算去哪里?”
“先去美洲,據說那些聯合體的自由城市里有不少可以玩的地方。”柳東黎說起了自己漫長地旅行計劃:“接下來大概會去羅馬或者埃及,等錢花完之后再回來吧。”
“哦。”
槐詩撓了撓頭:“一路順風。”
柳東黎搖頭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伸手從旁邊拿起一個紙袋子,丟進了槐詩懷里。
“這個給你。”
槐詩接過了紙袋,打開,里面是一個扁平的方盒子,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上面的標志,頓時不可置信起來。
“你哪兒搞到的?”
“以前一個羅馬朋友送的,忘在箱子里,一直沒開,收拾行李的時候才翻出來,可現在大家聽歌都用手機了,不知道怎么處理才好。”柳東黎說,“你要喜歡就拿著聽吧。”
“那我就收下了。”
槐詩愉快地挑著眉頭,拆開盒子上的塑封和cowon的商標,展露出其中巴掌大小的音樂播放器。
黃銅色機身,和上側手動調節的雙控制旋鈕……愛不釋手。
甚至比得到那一把邊境遺物更令他覺得愉快。
在這個大家都開始習慣手機的年代里,已經很少有人會想起過去這種叫MP3的東西。就好像和CD機一起被時代拋棄了一樣,除了少部分發燒友之外,很少有人會再留意這種過去的東西。
而存留下來的價格也越發地高昂。
只是這么一個播放器,已經頂的上一把不錯的手工琴了。
倘若是其他等值的禮物,槐詩還未必會接受,但柳東黎選的東西讓他沒有什么猶豫的余地。
再說了,幾百萬的車都給他搞壞了,再收個一萬多的播放器,良心上的負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就當霸王洗發露的回禮吧。
回頭看著副駕駛上眉開眼笑的少年,柳東黎渾然不知這貨的內心究竟在活動個什么鬼,只能搖頭感嘆:
“還是年輕好啊……”
最后,汽車停在了石髓館的門口,槐詩下車,心滿意足地將播放器裝好,揮手道別:“一路順風,等你回來請你吃飯。”
“再說吧。”
柳東黎颯然一笑,揮手道別:“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汽車離去了。
槐詩目送著老柳的影子消失不見,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地,在原地站了許久,努力搖頭驅散了那一絲離愁。
不能再愁了,再愁可就GAY了……
只能祝老柳一路走好吧。
實際上,一回到家,他就又開始愁了起來。
烏鴉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套了一層口罩當白大褂,脖子上還纏著一個微型聽診器,翅膀還卷著一管墨綠色的藥劑。
“來,身體檢查!”
她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副眼鏡,戴在了鳥喙上,聲音溫柔又嫵媚:“讓姐姐康康你發育得正常不正常……”
如果不是一只烏鴉的話就好了。
難道是我的顯卡有問題么?
槐詩嘆息了一聲,靠在椅子上攤平了,任由她如法施為。
實際上和醫院里簡單的物理檢查沒什么區別,幾乎變成了每天的慣例。體重和身高的測算,以及抽血倒進了什么奇怪的試劑里進行檢驗。
以槐詩接近于無的煉金術知識來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出來,也不需要去看。對于自己的身體,他有比其他任何測試更直觀的感受。
他的發育已經開始提速了。
如果原來的過程是緩慢加速的話,現在的他已經奔上了高速公路,開始橫沖直撞,野蠻生長。
每天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增強,骨骼生長的麻癢和陣痛已經好幾次將他從夢中驚醒了。
這兩天肌肉生長的酸痛過去之后,他又開始感覺自己心跳時不時有些紊亂,總是感覺到內臟和四肢傳來的幻痛。
才過去了不到一個星期,他就已經長高了四厘米,以前衣服的尺碼已經快要被淘汰了。
而且如今,他的細胳膊細腿兒竟然竟然也看得見肌肉輪廓。
尤其是雙手,指甲生長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現在平均每天剪一次指甲,每一次指甲被刀切碎的時候,他就能夠嗅到幻覺一樣的硫磺味兒。
根據烏鴉所說:這是特化增強的副作用。
因為他的提升方向似乎是感知型,所以就算生長結束,肌力恐怕也不會提升到太過夸張的程度。
而作為補償,部分關節肌腱和骨骼獲得增強,神經的反應速度和內臟的負荷能力會進一步的提升,而最重要的是眼、耳、嗅覺和觸覺上的增強。
在烏鴉的評價中,這種感知型是最適合生存的類型,看得遠,聞得多,聽得廣,而且爆發力強,跑得快……簡直好似一條老狗,滑不留手,如果不配合特殊的道具的話,根本抓不住。
再配合上自己不斷死來死去死出來的’死亡預感’,槐詩感覺到時候自己簡直能茍到天荒地老。
只是有一個缺點。
不知道為什么,他最近的臉色越來越白,看上去越來越像小白臉,還是撲了粉的那種。原本曬黑的手臂如今竟然瑩白如玉,連皮膚下的血管都變得清晰起來。
這就令憧憬硬漢風格的槐詩分外不適。
“太娘炮了一點吧?”
他對鏡自攬:“就不能正常一些么?”
“看上去藥劑的效果不錯啊。”
烏鴉似乎對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摘下了眼鏡,“按照這么發展下去,再過一周左右就可以入土了。”
“啥玩意兒?”槐詩警覺。
“嗯?我有不小心說了什么嗎?”烏鴉無辜地眨著眼睛。
“我好像聽見了有人在說‘入土’?”
“你大概是幻聽了吧?”
烏鴉移開視線,似是無奈地嘆息:“這是發育期常有的癥狀,和青春期一樣,總有一些讓人羞愧的事情發生……你要習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