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日軍攻占滬市以來,公共租界的人口數量暴漲,從一百多萬漲到了四百多萬,一下子涌入兩百多萬難民,由于沒有足夠的地方安置,大部分人甚至是睡在馬路上。
因為倉促逃命,沒有攜帶多少衣物,更不要說是糧食,他們目前缺衣少食沒有工作,挨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甚至還有賣兒賣女的。
破爛的草席窩棚,破爛的衣服和鞋子,因為饑餓而雙眼無神的老百姓,餓的哇哇直哭的孩子,眼前的一切,都讓陳明翔感到無比的痛心。
可是礙于自己的任務,他沒法為這些災民做什么事情,善心大發的人,是不會得到日本人器重的。
“姐姐、姐夫,我今天遇到一個好心的叔叔,帶他來看看你們,他愿意幫助咱們家。”薛小鵬進門就說。
這是一個公共租界搭建的棚戶房,也是薄板房,到處都在漏風,幾平方米的面積,屋里除了鍋碗瓢盆,幾乎沒有什么東西。
薛琳是個二十四歲的女青年,盡管在這樣的情況,也沒有蓬頭垢面,收拾的倒是很干凈很利落,齊耳的短發,穿著粗布衣服,長得挺清秀挺漂亮的。
李鎮東大約二十七八歲,身材很魁梧,躺在一堆破棉被里咬牙忍著劇痛,卻一聲都不吭,也是條漢子。
“謝謝恩公伸手幫助我們一家,我李鎮東愿意把這條命交給你,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李鎮東竟然翻身給陳明翔磕頭,稍微一動,頭頂就開始冒汗了。
“行了,一個病人就別搞這些虛禮了,心里有我比什么都強,其實我為了活下去,眼下在給漢奸和日本人做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人,躺下吧!”陳明翔急忙扶著他躺下去。
聽到陳明翔的來歷,李鎮東和薛琳的眼神中明顯出現一些遲疑,老百姓對漢奸是恨之入骨的。但求生的本能,讓兩人不得不面對現實,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恩公在政府里當官?”李鎮東有點疑惑,看起來不像啊!
陳明翔穿的是爛大街的中山裝,不了也不怎么好,而滬市的達官顯貴,流行的是西裝革履,或者長袍里面穿西褲,腳下穿皮鞋。
“那倒不是,我是大馬路華通貿易公司的經理,還在特工總部掛著一個翻譯科長的職務,小角色而已。”陳明翔搖了搖頭。
“這算什么漢奸,幫著日本人欺負老百姓的才是漢奸!”李鎮東說道,明顯的松了口氣。
滬市給日本人和維新政府做事情,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不能說他們都是漢奸,淪陷區的大環境如此,大部分人都是沒辦法。
“廢話不要多說,你抓緊時間到醫院把骨頭接好,我在愚園路那邊有一處老宅,你們出院后搬到那里去生活,也是給我看門。”
“想為我做事,先把身體養好再說,這樣,我先給你三百法幣,算提前預支給你們一家子的工資。”
“拿著這張名片,處理好家里的事情,再給我打電話,我會讓電話局給老宅安一部電話。”陳明翔說道。
離開李鎮東一家住的地方,耳朵里就傳來了一陣嚎啕大哭,這是絕處逢生的喜悅。
特別是李鎮東,作為男人,居然撐不起一個家,他覺得讓妻子和小舅子忍饑挨餓,心里一直有著深深的愧疚感。
處理完這點小事,陳明翔先回家開上車,繼續回到旅館監視陳誠輪。一直到了晚上,陳純普的車來到這家旅館,待了十幾分鐘才走。
他坐在車里看的清清楚楚,能和汪經衛大漢奸的副秘書長如此頻繁接觸,更加證實了自己的判斷,肯定是要發生什么大事情。
大早晨陳明翔就戴著墨鏡,在早點攤等著陳誠輪出來,看他快吃完的時候,提前到旅館門口等著,用這樣的方式找到了他的房間,然后回到外面,在旅館附近找了個茶攤,要了一壺茶和一碟瓜子。
大約十點鐘的時候,陳誠輪外出,陳明翔迅速進入旅館,用鐵絲開了鎖,潛入了他的房間,這也是特工的基礎技能。
在枕頭下面發現了一封信,居然是汪經衛寫的,內容是想聘請陳誠輪這個以前的學生,做自己的私人秘書。
陳明翔快速搜查了一遍,在陳誠輪的手提箱里,除了一張工作證明和幾件衣服,沒有找到別的東西,還原現場后就趕緊撤了。
汪大漢奸只是主持過培訓機構,參加的學員都能稱之為他的學生,這貨只在維新政府內政部警務司當個小科員,可見師生情誼是不存在的,以現在的職位,怕是也沒有什么能力。
這樣的小角色也能成為汪經衛的秘書?不可能的,汪經衛當年也是能和委員長對抗的二號人物,身邊還缺少秘書人選嗎?
那汪經衛為什么要寫這封信呢?
連續兩天,陳誠輪都沒有什么動靜,但陳明翔很有耐心,除了到公司走一趟露個面,其余的時間就是死盯著他。
第三天的下午,陳誠輪到樓下接了個電話,鬼鬼祟祟從旅館出來,東張西望的看著四周,坐著黃包車,半小時后來到另一家旅館的門口。
既然找到了目標,陳明翔就不在意陳誠輪的行蹤了,他等在外面,這家伙走后開始捕捉目標。
很快,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人進入他的視線,出門后謹慎觀察周圍情況,戴著墨鏡,一路上至少觀察了四次以上,最后才進入一個住宅。
陳明翔在很遠的地方跟著,他在訓練班也受到過這樣的追蹤訓練,總能避開這個人的視線。
加入軍統青浦培訓班直到畢業,一直都是秘密進行的,他對于軍統的重量級人物只知其名未見其人,對這個青年人一無所知。
“局座,春風發來密電,要求把軍統局所有目前在滬的特工資料給他一份,特別是照片,以便于及時提供保護,由專人帶到滬市,他閱后即焚,我想去趟滬市。”潘琦吾說道。
“雖然這是軍統局的絕密,但是我信得過春風,你就沒必要去了,派人走一趟就是,放到他的聯絡點。資料盡量簡單一些,只提供校級軍官還有特殊行動人員的相片和名字,職務可以注明,別的就沒必要了。”戴立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