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用我的名字?”許同輝有點奇怪地說道。
  “當然了,我還未成年,都沒有開始修行,自然不知道多少關于修行的東西,而你是通脈境的大高手,寫出這種東西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許廣陵道。
  許同輝不再說什么,而是把最上面的紙移到最下面,開始看去。
  而這一看,就天旋地轉、日月無光、飛沙走石、滄海桑田、東成西就、南轅北轍、橫七豎八、朝三暮四……
  好吧,上面的這些所有形容,還差了一個“亂七八糟”。
  嚴肅說來,對于許同輝,是就這么地在毫無準備之間,一下子跌撞入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這也并不奇怪。
  寫這本書的“許同輝”,本就來自另一個世界。
  然后。
  那是大宗師。
  也是很多領域的大宗。
  這些加在一起,注定這本書會光怪陸離,與此同時,卻又會在那些光怪陸離中,有一種恐怖的“真實性”。
  看起來,就像真的一樣。
  而如果這個世界有修者真試著像書里說的那樣去做,部分修者就會發現,那不是像真的一樣。
  那就是真的!
  之所以是“部分修者”,是因為這本書終究只是話本,它的真,是作為根、作為種子,藏在那些紛繁茂盛的枝葉之下。
  有人會看到它的枝葉。
  有人會看到根,看到種子。
  而這后者,其中的一小部分……
  許廣陵暫時還沒決定,這個話本中所蘊的最高層次,定在哪一級,這需要不斷的探試。
  開篇么,自然是從凝氣開始。
  等許同輝重新晉入到通脈,并通脈大成晉入到開竅了,再寫第二卷“通脈”不遲。
  以后大致也會是這樣,許同輝晉入到哪里,話本便寫到哪里。
  它會是許同輝的“總結”。
  只希望這位閣下不會被人追問后面的故事了。
  其間,或許也還會發生一些比較有意思的事情,許廣陵頗為期待。
  “大道之行,如日如月。”
  冷青云進入族學的第一天,教他們的先生用一支雪白的小手指般粗細的小棍子,在一個黑色的平整的占了小半邊墻壁的板子上寫下了這八個大字。
  “你們有人認識這幾個字嗎?”先生問道。
  一個比冷清云足足小了五六歲的孩童舉起手來,“先生我認識,第一字是個‘大’。”
  他念出聲來。
  “不錯不錯,就是‘大’。”
  先生點著頭表示贊許,然后又對所有人道:“那你們有人知道這個‘大’是什么意思嗎?”
  “我知道,長大了,大人!”又一個孩童嚷道。
  這里是九曲城。
  這里是九曲城的葉家。
  這是葉家的族學,而族學里的孩子,從兩三歲到十幾歲,也絕大多數姓葉,他們都是家族的子弟。
  冷青云姓冷。
  冷葉兩家本是世交,但幾百年來,葉家蒸蒸日上,如一棵大樹一樣,不斷地開枝發芽,并將根系向更深、更遠處延伸。
  而冷家,卻像一鍋開水,曾經,也是滾燙到沸騰,但一代又一代,子弟多不肖,曾經的滾燙和沸騰,也就慢慢地冷了下來,冷到,這一代,已經只剩下冷青云一個人了。
  好在,葉家還記著冷葉曾經的世交關系。
  也因此,冷青云能夠以外姓的身份,進入葉家的族學。
  他自然是不如葉家的這些孩童一般活潑,不僅僅是年齡大了一些,寄人籬下,他只是在感恩和感懷的同時,默默地珍惜著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他比在場的其他任何一個孩童,都聽得認真!
  先生把那個嚷著長大了的孩童叫到他的面前,讓這個孩童和他并列地站在一起。
  他伸出手來平放在孩童的頭頂上,然后又把手平放在自己的頭頂。
  “你是小孩,我是大人。”先生說著,“我比你‘高’,這是一種大。”
  孩童興高采烈地走回后,先生又從墻角拿出兩個碗來,一個大碗,一個小碗,他拿著勺子分別向兩個碗中注入水。
  一個碗,只倒了小半勺,就滿了。
  另一個碗,倒了三四勺,碗才只滿了一半。
  “小的盛的少,大的盛的多,‘多’,這也是一種大。”
  孩子們似懂非懂地聽著,有的還笑了起來,這實在是太簡單了,他們也實在是太聰明了。
  先生也不管他們,既未斥責,也未稱贊。
  先生用那白色的小棍子把“大”圈了起來,然后順手又把后面的“行”圈了起來,“說完了‘大’,我們來說說這個字。”
  “先生先生,前面的兩個呢?”有孩童嚷著。
  “前面的兩個你們暫時只需要會讀和會寫就行了,我們現在看這個字。”先生說著。
  許同輝看得很慢,并不厚的一疊紙,他看完的時候居然都已經夕陽西下了。
  他就這樣站在這里,站了大半天!
  他的眼眶微紅,眼神里,透著傷感,透著懷念,透著迷茫,也透著震驚,還有很多的不明覺厲和不知所以。
  總之,神情極度復雜。
  在幾個熟悉的地點找到了許廣陵,許同輝來到近前,“少爺。”
  “怎么了?”許廣陵道。
  “少爺,這里面寫的……”
  “這里面寫的,你都要記住。”許廣陵沒等他把話說完,“因為以后或許會有人來找你討論這個話本,你自己寫的東西,你當然要記得,總不能人家提起,你居然不知道。”
  “啊?啊?”
  “好了,就這樣,你把之前借過來的那些話本和我寫的這個一起送過去吧,也不知道他們收不收。”許廣陵道。
  傍晚的時候,許同輝去而復返。
  “少爺,他們把話本留下了,說要看看。”許同輝道。
  許廣陵微微點頭。
  “少爺……”
  許同輝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許廣陵轉過頭來。
  許同輝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不是沒有話說,而是想說的太多太多。
  但現在他的心里又很亂。
  極亂極亂。
  就像一堆線纏成了線團。
  很多很多的線頭,但一時之間,他偏偏不知道抽哪一個。
  晚飯。
  晚鍛煉。
  游泳。
  基本上,這一天的所有日程都結束了之后,許廣陵問許同輝:“許叔,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么?”
  許同輝想了想,決定暫時不問。
  他今晚,還是再想想那話本好了,還要想好多天,好長時間,等想好了,再問。
  所以此刻,他只是搖著頭對許廣陵道:“少爺,沒有。”
  一夜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