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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曲終萬籟此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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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正常來講,許廣陵是會彈奏《灼灼其華》的,這也今天等會他打算錄制的曲子,但這時,小小意外之下,一時記憶涌起,情懷改變,此時,從他指際流淌出來的,卻正是那天晚上與這曲子同時的誕生的另一。

  《爛柯》!

  曲子的一開始,是背景的鋪陳,有桃花,有小溪,而剛才的那一連串泛音,便是一瓣瓣的桃花,悠閑地,一點也不急迫地,在春日的陽光里,在和風中,灑落在小溪里。

  然后,在泛音之后,是一連串的,輕輕淺淺的,拂弦。

  而就在這個拂弦中,小溪,緩緩流淌的溪水,被呈現。接下來的一小段,便是泛音與拂弦的伴奏,兩者相隨而行,溪水流淌,桃花偶落,而隨著落點的不同及交錯,風,這個元素也被呈現了出來。

  再之后,隨著拂弦的微變,溪水流淌中,被陽光照耀的,那種波光微泛的感覺,也被呈現了出來。

  至此,背景鋪陳完畢。

  桃花,小溪,和風,麗日。

  這也是這曲子的第一段,而就在這第一段的進行中,自然地切入了第二段,視角,又或者說曲子的描寫中心,被移到了岸上,從落在溪水中的花瓣,移到了岸上的那棵桃花樹上。

  那棵正開得燦爛的桃花樹。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滿樹和嬌爛漫開,萬枝丹彩灼春融!

  許廣陵的兩手,在箏弦上,從拂動,變成點按,而隨著那一連串極快的簡直令人眼花繚亂的點按,仿佛是一朵又一朵的“白白與紅紅”,就那么,爭芳斗艷地,熱熱烈烈地,喜喜鬧鬧地,從古箏的弦音里,“綻放”出來。

  檔花,小溪,和風,麗日。

  還是那四個元素,但這時,曲子的氣象完全迥異于剛才,剛才只是鋪陳,而現在,才是主題,才是濃墨重彩,這不是畫筆,但是有一種東西,叫做“通感”。

  通感做到好處,可以讓人從畫面里,看到文字,可以讓人從文字里,聽到聲音,可以讓人從聲音里,看到畫面……

  其實這個時候,連許廣陵自己,都有點沉醉,也有點震驚。

  沉醉是當然的,他是彈奏者,但他同時也是欣賞者,他是作曲者,但作曲的時候,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在腦海里呈現出真實的聲音來,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說,這曲子,也直到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完成,嗯,或者說正在走向完成中。

  而震驚,是許廣陵現,他現在的彈奏水平,又豈止是所謂的今非昔比?就是過去的一百一千一萬個自己加起來,也不是現在自己的一手之敵。

  不論是剛才的泛音,還是后來的拂弦,又或者是現在的點按,許廣陵感覺自己兩手在箏弦上,其實并無章法,但是,當曲子在腦海中展開時,所需要的一切技法,也便自由地在指間呈現了。

  換言之,他的手指,能完全地隨他的心意而動,在箏弦上,隨意地呈現出他所需要的效果。

  而且,那效果遠乎他自己的預料!

  在沉醉中,這曲子的第二段很快便過渡完畢,沒錯,剛才第一段的背景是鋪陳,而這第二段的濃墨重彩也同樣是過渡,而并非這曲子真正的主題。

  主題,是在接下來。

  接下來是什么?那就是一個人,負手而立,站在岸邊,站在麗日中,站在和風里,站在桃花樹下,微微仰頭,看著那一樹燦爛,在微笑,在淡然,在喜愛,在欣賞。

  而后,他背倚桃花樹,席地而坐。

  隨著視角的下移,陽光,從熱烈變成和煦,從和煦變成溫暖,從溫暖變成透著光斑的蔭照,而那一樹桃花,也從剛才的熱烈爛漫,變成開頭那般,偶爾地,一些花瓣飄落而下。

  飄落在溪水里,飄落在草地上,飄落在這個人的頭上,肩上,以及攤開在身前手中的書卷上,還有的,直接就是在和風中飄啊飄地,如同衣袂。

  這一段,也是整曲子最考驗演奏技巧的一段。

  許廣陵本人是作曲家,但那天晚上作曲的時候,其實只是完成了這個部分的大體旋律,其中具體安排,因為這不是商業作曲或者為別人作曲,他是準備以后要自己彈奏的,所以在難度上并沒有具體設置。

  一切,都可以依照他的彈奏水平來,就如玩某些游戲一般,可以選擇簡單難度,也可以選擇中等難度,當然,還可以是高級甚至是所謂的地獄級難度。

  而這時,不知不覺地,許廣陵并無炫技的心態,他也不可能有炫技的心態,但事實卻是,極頻繁的極花式的難度極高的種種技巧,就在這時,在他的雙手間,就那么如同這曲子中的那棵正爛漫綻放的花樹上的桃花一般,在肆意地綻放著,呈現著。

  曲子這一段,從旋律來講,只能說是悠揚,而半點也不高昂。

  這曲子真正的“華彩”,其實在剛才,在那個第二段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這時,進入到這第三段的時候,不但絕沒有半點黯然的感覺,反而,像是山窮水復,像是柳暗花明,像是春風拂開了一幅絕世的畫卷。

  在這幅畫卷中,還是桃花,還是小溪,還是和風,還是麗日,但它們和前兩段既同又異,最主要的是,它們卻已經共同地讓出畫卷的中心,不再擔任主要角色,而主要角色,被一個人接過去了。

  而與其說是一個人,更不如說是一種氛圍。

  當然,人是由氛圍來呈現的。如何在曲子中表現一個人?這并不難。無法直接表現的時候,間接就可以了。就如一幅畫,你畫一幅傘,一幅打開的置于雨中的傘,你不需要畫它的底下,而看畫者會自然地補出,那傘下面,是一個人。

  而如果你再把握傘的手給繪出來,甚至不需五指全繪而只繪一個手指,或者是蒼勁的、老邁的,或者是細若青蔥的,那么接下來,好了,看畫的人不止知道傘下是一個人,那個人的形象,也大抵在腦海中呼之欲出了。

  但這種呼之欲出,和在畫上直接繪出來那個人,是兩回事的。

  繪出來,具體,但也正因為“具體”,便沒有多少空間了。——想象的空間。

  而許多時候,美,正是由想象而誕生的。

  就如此時,哪怕是許廣陵本人,也被曲中呈現的那個人、那種意象,給些微地迷醉了。因為曲中所繪的,是純粹的。正因為虛擬,所以才可以去除塵世間的一切蕪雜,而只單純地表現出純粹,表現出美好。

  而那種純粹與美好,是在塵世間找不到或很難找到的。

  這是一段悠揚以至于緩慢的節奏,但與之恰恰相反的是,演奏到這里的時候,許廣陵的兩手動作呈現出最復雜化,最快化,許多種細微的意象交織在一起,并行在一起,讓曲子這一段的呈現,完全地立體化。

  然后,這一段再過去,就是尾聲了。

  尾聲是不知不覺中到來的,當許廣陵的兩手動作由極快極復雜而一點點地簡單、緩慢下來的時候,這曲子也漸漸地向終結進行,直待最終,一連串由快而慢而微的小泛音之后,曲子正式結束。

  曲終時分,琴行里,萬籟俱寂。

  明明是在鬧市里,明明是在大街上,但這一刻,這個百多平米的琴行,仿佛成了一個獨立的小天地。

感謝“冥后冰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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