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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章 元來塵世如此(九衢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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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兌卦塵埃散盡,大雪也停歇,而轉眼之間,夕陽落幕,在那乾坤之外,山海之極,有另一位塵埃之影踏步而來。

  坤卦位!

  黃塵滾滾而滅,當中露出一位銅人甲士。

  他身高有九尺,為人中龍鳳,身上銅甲銅衣鏗鏘作響,一手執刀一手擎盾,那頭顱銅盔上一抹黑纓,帶著身上的銅甲上盡披黑云。

  那提著刀,如要斬天下頭顱。

  那擎著盾,其光如天錘地鑄。

  他看向李辟塵。

  “江山萬里云龍鼓,乾坤之下萬陣圖!”

  “白頭難分雪與骨,敢問人間被誰屠?”

  “王侯公士,錦衣玉食紅雪爐。”

  “販夫走卒,荒山野冢幾人哭!”

  “老朽乃九衢塵!”

  聲音隆隆宛如雷震,氣焰滔滔宛讓山河也崩!

  他身上的氣息半仙半魔,銅甲開圣道,黑云卷惡土,那一刀殺盡天下不平人,那一盾壓盡天下不平事!

  蕩蕩而起,浩浩而來!

  “后輩!你說要天下人人如龍,要天下人人皆醒,要東天有鐘,要警醒世人,那便讓老朽來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得上這句話!”

  九衢塵舉起手中銅刀,只是一晃,當中有山河浮動,銀光獵獵,有哭號白骨瘋癲而出!

  咚咚——咚咚——咚咚!

  厚重恢弘的鼓聲響了起來,他的身邊,每踏過一步,便有一面炎風金鼓顯化,伴著烈火金光,而他身繞黑云,身披銅甲,如古老天圣下凡!

  李辟塵感覺到了那柄刀上的氣息,雙眸望去,看見了上面滴落的血。

  僅僅是一滴,便讓乾坤都要崩碎!

  不需多言,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聲音在告訴李辟塵,這滴血的來歷。

  那是大圣的血!

  李辟塵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壓力,骨與血在轟鳴作響,氣息幾乎要盡數散去,那一滴血沾染在銅刀之上,帶著恐怖到極點的氣勢!

  “怕了?”

  九衢塵注視著李辟塵。

  “老朽曾上過九天,撕過云海,更斬過大圣一臂,讓他血染乾坤!”

  他晃了一下銅刀。

  “二十五萬三千三百年過去,這刀上的血也早已流盡,唯那大圣的血留了一滴下來,你之前勝了四世前身,現在,到老朽了!”

  “殺生的刀,護生的盾!”

  “若你是個懦夫,只知道空口說白話的家伙,便讓老朽.....在這里劈了你!”

  一言落,一步落,一刀落!

  光華刺破幻世,刀威行來,殺身滅魂斬真靈!

  當——!

  應乾坤而起,東皇鐘顯化,與那銅刀對上,聽得一聲驚天震顫,銅刀劈在鐘身之上,直讓大鐘連震四百響,其音浩蕩高遠無窮無盡!

  “有意思!”

  九衢塵揮動銅刀,第二刀劈下,東皇鐘再響四百聲,整個鐘身之上浮現出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眾生之貌,而九衢塵看見這大鐘上的畫影,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聲音朗朗,但手中銅刀卻是半點不停!

  一刀,一刀,一刀!

  變故出現了!

  銅刀斬過,山河被抹去!

  銅刀斬過,日月也消弭!

  銅刀斬過,草木皆灰灰!

  銅刀斬過,眾生俱滅影!

  李辟塵發現不對,頓時要將東皇鐘收起,而手中白羽伏龍劍頓時出鞘,九衢塵哈哈大笑,舉起鐵盾,瞬間將白羽伏龍劍震飛!

  “老家伙,你在做什么!”

  白羽伏龍劍發出聲音,劍刃上升起龍頭,雙眸當中滿是怒意,九衢塵看向它,言道:“原來是有靈的仙劍,你問老朽在做什么,難道你看不見嗎!”

  “老朽在屠戮眾生!”

  銅刀一舞,九衢塵朗朗而言。

  “口上說著護持眾生,然而卻不敢為眾生擋難,借眾生之力行惡生之事,小子,你若是不來接我一刀,老朽便把你這口鐘給毀了!”

  “這一刀斷盡山河,這一刀滅盡仙魔!”

  李辟塵面容嚴肅:“既是前輩所言,不敢不從!這一刀晚輩接下便是!”

  白羽伏龍怒嘯:“老東西,你真的是‘混元’嗎!殺氣如此之重,幾乎成魔!”

  九衢塵狂言而笑:“一柄破仙劍,你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豈不知——殺生為護生!”

  銅刀落下,李辟塵抬起手來,施展混元擎天大印,然而大印在遇到銅刀的一瞬間就被撕裂,那銅刀閃著金色的光,毫無猶豫的將李辟塵一刀兩斷!

  “死!”

  黑云滾滾,銅甲金光,圣魔同顯,那一刀斬盡蒼天!

  李辟塵的身軀化作白骨,血肉被斬盡,九衢塵哈哈大笑,然不過多久,他便感到寂寥起來。

  “終究也過了前面幾個人的考驗,到了老朽這里失敗,你也算死得其所。”

  “三圣同身又如何!偽道!你還是空口白話的偽裝者!”

  他出言怒斥,又看向白羽伏龍,道:“仙劍,爾主已死,在老朽發怒之前,滾吧!”

  白羽伏龍不曾動作,只是那龍頭發出笑聲,九衢塵微微皺眉,再看向李辟塵所化的白骨,發現那東皇鐘重新顯化,護持在李辟塵的身外。

  “倒也難纏!再補上一刀罷了。”

  九衢塵想到李辟塵是清靜的化身,混元殺掉的只能是混元,于是當下便有些惱怒,暗道干脆連另外兩個也一并殺了了算,于是抬起銅刀,當中他把大盾向著地上一豎,銅甲鏗鏘,兩指在銅刀上一抹,但看那滴大圣血發出兇殘的光芒。

  一刀揮起,風云突變。

  天地之間的光華都消失了,銅衣甲士九衢塵,他的這一刀此時還沒有落下,天地之中就只剩下了黑白二色,如陰陽初開,隨后轉化為灰蒙蒙的色彩。

  混沌之中,有一道光芒浮現。

  陰陽隔昏曉,正如開天辟地時的景色。

  “千古之前,誰人言天?”

  八字如雷,又如蒼茫囈語,但看那銅刀揮落,只是一刀劈開,便要重立乾坤,再分陰陽五行。

  前塵之斗,每一位“混元”都創造出屬于自己的“世界”,那是塵埃匯聚的塵世之海,若是斬破則歸寂于三界紅塵,紅塵若破則歸于真實云原。

  這一刀還沒有落下,身前白骨忽然開口,發出清澈的聲音。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樂兮,當人生門;”

  “仙道貴生,鬼道貴終;”

  “仙道長自吉,鬼道長自兇.....”

  聲音朗朗,九衢塵冷哼:“度人經嗎,事到如今,這經文對老朽還妄想起到什么作用......”

  話語剛落,那銅刀便突然斬下!

  變故陡升!

  白骨起身,那銅刀劈落,斬在白骨肩頭,卻無法再深入半點。

  一如當初青云仙人落劍時的光景。

  九衢塵微微瞇起眸子,而白骨起身而走,扛著銅刀向前邁步。

  這一步如此沉重,九衢塵的這一刀似乎挾帶著千古的煙云,沉重的能夠壓塌山河大洲,然而白骨抬起肩膀,頂著這一刀在動作。

  兩人僵持,李辟塵在前進,九衢塵在后退。

  九衢塵的身后,天地倒轉過來,他看見李辟塵的身上升起無數黑氣,那一個個俱都化作非生非死的無面之人。

  “這....黑白路中的游蕩魂靈.....”

  九衢塵瞳孔微微一縮,緊接著,那無盡游靈忽然同時開口。

  “我觀眾生苦,我看眾生樂,我憐眾生慈悲!”

  聲音浩淼,且帶著難以言喻的恢弘!

  眾生,眾生,眾生!

  死者亦有向生之念!

  九衢塵眼中的光陰驀然變化!

  萬千塵埃皆浩蕩而起,東皇鐘響徹,那些游魂叩首,連帶著無盡的眾生虛影重新顯化而出。

  諸多幻影同在念誦度人經,九衢塵的銅刀開始被抬起,他盯著自己的那柄刀,直到那刀從尖刃處升起到末端,最后聽聞一聲凄厲的長嘯歸去,他才垂下雙手。

  九衢塵的目光中閃爍起奇異的光芒。

  大盾斜著立在地面之上,半數插入黃沙。

  那白骨被眾生簇擁,眾生的虛影如同最虔誠的信徒一般,跟隨著,念誦著。

  “毫無道理的家伙。”

  九衢塵看向李辟塵,此時李辟塵身上的血肉重新化生回來,清靜經的聲音夾雜在度人經中震響,同樣傳達到九衢塵的耳中。

  殺生的刀,護生的盾。

  “.....好,好,好!”

  九衢塵看著恢復血肉之軀的李辟塵,他知道這是對方抵抗了自己的幻殺,在這方世界中,自己已經影響不了他,眼前的這個后輩再一次戰勝了前輩。

  前塵莫忘,前塵如風。

  九衢塵的眼中浮現出一片又一片的往昔光景,那當中有染血的孩子,亦有哭喊的老人,更有各片乾坤,各種不同的人。

  然無論何處,只要不是天地大亂,那么弱者永遠是弱者,強者永遠是強者。

  這個強,可以是權利上的,亦可以是力量上的,而這個弱者,一弱則皆弱。

  于是他九衢塵拿起了殺生的刀,擎起了護生的盾。

  然而最后,一路殺,一路斬,一路到了天上,直至把那作為最大棋手的大圣都斬了一臂下來,最后卻陷入了自己的噩夢之中無法自拔,直到寂滅而去。

  這個噩夢就是殺生與護生。

  “殺生為護生,老朽本為護生而殺生,可如今卻變成為殺生而殺生,千古光陰流逝,刀下已染不知多少亡魂,早已背棄了自己的道。”

  “好一個觀眾生苦,好一個看眾生樂,好一個憐眾生慈悲!”

  “原來老朽沒有慈悲!因為沒有慈悲,故此陷入惡局,最終寂滅而去。”

  他仰天而笑,其聲朗朗。

  “后輩,你來打斷老朽的刀——!”

  李辟塵聽得聲音,抬起頭,又搖了搖頭。

  “晚輩做不到。”

  不知是自謙還是不愿,九衢塵看著李辟塵,過了半響,那笑聲漸濃,而后....變得狂放不羈!

  五指并起,他猛地揮手,將自己那柄刀給打斷!

  刀身嗡鳴,震顫不休,寸寸崩潰!

  于是凄厲的長嘯陡然響徹乾坤,剎那光陰,之后,帶著滔滔黑云而滅。

  “沒有人能打斷老朽的刀!只有老朽自己能斷!”

  “老朽沒有慈悲!”

  “后生,你能抬起老朽的刀,很好,很好!”

  “于是.老朽再自斷刀于此,再斷刀于此!”

  那血肉之身化塵土散去,連帶著那面護生的盾也消弭。

  “便讓你這慈悲之人,去護佑眾生吧——!”

  九衢塵滅去,但他身上的銅甲,閃爍著金色的光,帶著黑色的云,依舊矗立在李辟塵面前,不肯倒下,似乎在訴說著九衢塵最后的倔強。

  李辟塵看向他,口中念誦度人經,對他躬身行大禮。

  于是那銅甲當中傳出笑聲,當啷一聲墜落在地。

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也為眾生披甲,也為眾生持刀!”

  “也一路行去,也殺至九天之上!”

  “也曾讓大圣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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