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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五章 闖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諜海獵影

  于安成再孤陋寡聞,也還是聽過上海日軍憲兵司令部的大名的。

  被抓到里面的人,幾乎就沒活著出來的。

  胡山再不堪,也是胡文虎的養子,又是他擅做主張帶到上海來的,真要出了事,他于安成回了南洋,怎么給胡文虎交待?

  方不為倒不是很著急,不是因為他和胡山有仇,而是因為即然有人把電話打到了于安成這里,還明確告訴于安成,是什么人抓走了胡山,又是被抓到了哪里,就說明胡山還活著……

  方不為委實有些想不通。

  人肯定不是在酒店被抓的,日本憲兵在租界沒有執法權,更無權進美國人開辦的酒店來抓人。

  方不為一沒見到警察來過酒店,二也沒聽到什么動靜,就說明胡山是在外面被抓的。

  這個電話,要么就是來報信的,要么就是來勒索的。

  但這王八蛋放著好好的覺不睡,是什么時候偷溜出去的?

  又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被日本憲兵司令部給抓了回去?

  “電話是誰打來的?”方不為問道。

  “自稱是憲兵司令部的軍官……說話確實有點拗口,應該就是日本人……他讓我們馬上去憲兵司令部,其他的沒提……”

  “也沒提他們為什么抓胡山?”方不為又問道。

  “沒提!”于安成使著的搖著頭,“咱們趕快走……嗯,要不要給中村打個電話,看他有沒有認識的人……”

  “不要著急……如果是憲兵司令部主動打電話來,那就說明人應該沒事!”方不為安慰道。

  如果犯的是大事,案子沒查清之前,別說通知嫌疑人的親屬了,怕是人死了,憲兵司令部都不會往外走漏一絲風聲。

  因此,胡山肯定活的好好的,說不定沒怎么受苦。

  八成犯的只是一些小事情,湊巧被憲兵司令部抓進去的,畢竟日軍憲兵司令部不止是一個特務機構,更多的職能是鋇責軍警憲等方面的作用,時常就會客串一把警察,‘

  看來剛被抓進去,沒怎么審,胡山就什么交待了,肯定抬出了自己的名號,說不定還提到了中村。

  也可能是湊巧,被知道中村底細的人聽到了,順手了解了一下,又問到胡山恰好剛剛和中村吃過飯,也不是身份普通的人,憲兵司令部便打來了這個電話,通知這邊去撈人的。

  無非就是講情面,花錢消災那一套……

  沒必要勞煩中村,先過去看一看情況再說。

  方不為讓于秋水回了房間,叫起了司機,帶著于安成去了憲兵司令部。

  “不會出事吧?”坐在車里,于安成擔心的問道,“聽說這就是個魔王窟,進去就沒活著出來的……”

  確實是個吃人不吐苦頭的地方,但那針對的是好人。

  王八蛋進去,一般都不會有事……

  “放心,不會!”方不為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至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也該讓胡山這個王八蛋吃點苦頭了,真以為這是南洋,能讓他橫著走?

  小車開到虹口大公紗廠,剛進巷子,就被攔了下來。

  方不為主動表明了身份,說是接到憲兵司令部的通知,來配合查案的,估計憲兵也接到了通知,問明了方不為,于安成,還有司機的身份,將小車里外查了一遍,甚至還把三個人搜了一遍,然后放行。

  小車不能往里開了,方不為讓司機留下看車,他和于安成跟著一個日本憲兵,步行進了“特一號”。

  連個彎都沒有拐,憲兵把他們帶到了一間類似接待室的房間。

  門口也守望著一個憲兵,進門后是一張小會議桌,里面已經坐著幾個人,有男有女。

  憲兵把他們帶到門口就不管了,示意他們進去,于安成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有些畏難,方不為卻一畢怯意都沒有,徑直走了進去。

  看到里面的幾個人,他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兩個女人,一個長的很漂亮,穿著一身綢緞旗袍,滿頭珠翠,很是光鮮。

  看到方不為和于安成的時候,這個女人冷冷瞪了一眼,滿臉都是厭惡之色。

  緊挨著她的應該是個女傭。

  剩下的全是男人,領頭的三十出頭,穿綢袍馬褂,手上帶著一個大金鎦子,其余幾個黑衣黑褲,一看就是幫派份子。

  看到那個漂亮的女人臉上的五指印,再看看罩在坎肩下的旗袍被撕扯過的痕跡,方不為已猜了個七七八八。

  要是沒緣由,憲兵不會把他們帶到這里的。

  估計就是爭風吃醋那點破事。

  領頭這個男子氣勢很足,肯定是青幫的什么頭目,而且方不為依稀覺的有些眼熟,想來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能夠他留下印像的,肯定不會是什么小人物。

  果然,看到方不為的時候,領頭的男人稍稍有些驚訝,也沒敢托大,主動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原來真是齊老板?”

  “幸會幸會!”方不為跟著拱了拱手,“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他從來都是這樣,自打以齊希聲面目回到國內后,方不為把商人的嘴臉演繹的淋漓盡致,從來不會拿架子,哪怕是見了小嘍啰,也是客客氣氣。

  “在下景玉生……”男子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虹口戲院的景老板?”方不為脫口問道。

  看男子點了點頭,方不為上前一步,主動伸出了手:“如雷灌耳,今日不得一見……”

  也算是青幫的一號人物,是個不大不小的漢奸,虹口大戲院就是他開的。

  景玉生專門經營電影院,和醫藥公司不搭邊,方不為也從來不去看電院,所以兩人沒什么交際。

  “南洋齊希聲”的名頭在上海那么響,景玉生自然也是聽過的,知道這位交友廣闊,勢力不小,一點都不敢小覷。

  他用力的握了握方不為的手,又虛扶著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那位肖……肖老板,確實是齊老板的朋友?”景玉生驚訝的問道。

  “算不上朋友!”方不為笑吟吟的說道,“他是南洋虎爺的養子之一……”

  都是混老了江湖的人精,一聽就明白了:胡山的來頭不小,但和齊希聲卻不怎么對付。

  “那我就先講一講事情的原委,齊老板權且聽一聽?”景玉生笑吟吟的說道。

  “景老板請講!”方不為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想著,說不定就能讓胡山吃個教訓,但看對方的神態,估計今天這事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也怪不得憲兵司令部能說的上話的人物一個都沒出現,應該就是想讓兩方協商,自行解決。

  就跟派出所調解一樣。

  “事情是這樣……”景玉升就當是講故事一樣,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那個穿旗袍,長的挺漂亮的女人叫金懷玉,還是個小明星,正逢她所演的一部電影在上海公映,這段時間的金懷玉也一直跟著在各大劇院做宣傳。

  也不知道胡山什么時候看上了這個女人,幾乎天天跑去捧場,想玩金主捧明星的戲碼。

  但不知是這個女人是已經有了金主,還是嫌胡山長的太難看,所以一直沒給個好臉色。

  但胡山也一直沒放棄。

  恰逢今天知道了胡文虎要讓他留在上海的消息,胡山頓時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一時無兩,覺的整個天下都好像是他的。

  等酒席散了之后,胡山又想起了這個金懷玉,淫心大動,打問清楚金懷玉正在虹口戲院宣傳影片后,馬不停蹄的追了過去。

  正好就是方不為去送中村的時候。

  電影放完之后,胡山攔住金懷玉,非要請人家吃飯,金懷玉不愿意……一來二去,就撕扯到一塊了。

  胡山惱羞成怒,扇了金懷玉兩耳光,可能還想干點什么,被電影院的警衛給抓了起來。

  也不知道金懷玉所在的電影公司和景玉生,為什么沒用江湖手段解決這件事情,直接鬧到憲兵司令部來了。

  一見日本兵,胡山的酒就全被嚇醒了,只要是他能記起名字的人物,一個不拉的搬了出來。

  胡文虎,于二君,于安成,齊希聲……

  沒出方不為所料,審訊胡山的憲兵少佐恰好就知道齊希聲是誰,想到齊希聲雖然不是日本人,但與已經死掉的赤木親之關系極好,怎么也算親日人士,所以又多問了兩句。

  再仔細一問,原來剛剛還和中村吃過飯……憲兵少佐匯報給了憲兵司令部大隊長武田義男,武田義男認為沒必要驚動中村,直接讓憲兵少佐通知齊希聲,讓他來解決這件事情……

  聽起來好像沒多大的問題,一個明星而已,胡山也沒干什么,只是扇了對方兩耳光。

  但方不為越想越不對勁:為什么處理這件事的是日本憲兵司令部?

  這樣的問題不好直接問,方不為稍稍轉了一下念頭,當做不知道一樣,試探著景玉生:“那景老板你看,這事情怎么處理?”

  “我說了不算!”景玉生笑了笑,又轉過頭看著金懷玉,“要看金小姐本人的意思!”

  方不為的眼皮跳了跳。

  怪不得景玉生見了自己,一點異樣都沒有,好像這件事跟他沒關系一樣,原來這女人來頭真的不小。

  虧自己還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不為腦子里飛快的轉著念頭。

  這里面不尋常的地方太多。

  這女人要是什么江湖大佬的禁臠,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的局面。

  自家女人差點被欺辱,卻讓日本人撐腰討回公道?

  江湖大佬丟不起那個人。

  胡山要么已被卸了胳膊腿,要么已被人沉了黃浦江了。

  胡文虎的名頭是不小,但在上海灘,根本不好使。

  要說這女人沒來頭,就更不正常了。

  要只是個小明星,景玉生這樣勢力不算小的江湖人物,完全可以做主,給自己一個面子,把這件事擺平。

  無非就是花點錢,再擺場酒而已。

  但現在這不上不下的算怎么一回事?

  方不為倒是很想見死不救,但估計于安成不答應。

  再說事情不算大,就算自己不救,于安成多使點錢,多給那個金懷玉賠一點,這事情也應該能了解……

  先問問情況再說。

  “景老板,借一說話?”方不為低聲說道。

  “好!”景玉生一點都不避諱金懷玉,大大方方的應了一聲,跟著方不為出了辦公室。

  出了門,方不為先是給景玉生遞了一支煙,又疑惑的問道:“這位金小姐什么來頭?”

  景玉生吸了一口,笑吟吟的回道:“滿映的人,因為是在我那里出的事,怎么也要應付一下……”

  意思是和他關系不大,但事情出在他的電影院里,他就逃不脫干系。

  滿映?

  方不為猛的愣了一下。

  滿映就是滿州映畫協會,又稱滿州電影公司,隸屬滿鐵公司,專拍“中日共榮,日滿一體”的奴化影片。

  “那部《白蘭之歌》就是她拍的?”方不為冷聲問道。

  這一個月以來,日本人的宣傳鋪天蓋地一樣,方不為想不知道這部用來美化日本鬼子的影片都難。

  電影講述的是:在中國的日軍多么多么正義,在中國的日本人多么多么善良,身為中國人的女主角多么多么的水深火熱,身為日本人的男主角多么多么堅韌不屈,歷盡千辛和磨難,救出了女主角,最終走到了一起……

  我去你娘的吧……

  “對!”景玉生應道。

  “原來是她呀?”方不為呲牙一笑,“她其實是日本人吧?”

  “應該不是吧……”景玉生不確定的說道,“沒聽他說過日語,而漢話也說的很正……”

  說了一半,景玉生看了看不遠處的日本憲兵,把嘴貼到方不為的耳邊說道:“但聽說,三浦司令很欣賞她……”

  方不為心里一跳:胡山這王八蛋可以啊,連上海日軍憲兵司令的女人也敢搶?

  三浦三郎可是敢和松進石根放對的人物啊!

  但想想又不對?

  這女人要真是和憲兵司令不清不楚,武田義男不可能拐著彎的通知自己來撈人?

  是這女人在扯虎骨戒皮做大旗,或者是因為她演的這部精日電影的原因,三浦三郎確實在公開場合夸贊過她?

  “她想怎么解決?”方不為瞇著眼睛問道。

  “判刑,坐牢……”景玉生回道,“但武田義男好像沒同意,說是影片正在上映時期,觀眾反響良好,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鬧出‘中日不和’的新聞……所以建議私下解決……”

  扇他兩耳光,就要讓人坐牢?

  真當自己是司令太太了?

  方不為冷笑一聲。

  看來自己沒猜錯,這個女人是有來頭,但沒大到自己都應付不了的程度。

  當然,日本人也確實會顧忌政治影響:中日友號的口號大囂其上的時候,還真的在現實中出演了一幕電影中“惡霸欺凌女主角”的戲碼?

  兩耳光而已,而且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日本人就算是想小題大作,也要考慮會不會弄巧成拙。

  所以還不如低調解決。

  “意思就是她不同意調解?”方不為又問道。

  景玉生點了點頭。

  “謝謝景老板了!”方不為道了一聲謝,“改天一定要賞個薄面,親近親近……”

  “好說!”景玉生拱了拱手,“齊老板先解決眼前的難題吧!”

  “我親自問問她!”方不為笑了笑,再次回了辦公室。

  “金小姐,和氣生財如何?”方不為笑吟吟的沖那個女人說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誰都好……”

  “我要讓他做牢!”女人硬梗著脖子,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這樣,除了賠錢,也可以略施薄懲……再關他幾天如何?”方不為又勸道。

  “我要讓他坐牢……”女人又來了一句。

  你特么復讀機啊?

  “哦……好,那你就等著吧!”方不為冷笑一聲,霍然起身,又朝景玉生拱了拱手,“景老板,有情后補……”

  說完扭頭就走。

  景玉生很是疑惑:只問了兩句,就不管了?

  于安成心里一急,一把就拉住了方不為:“就這樣算了?再談談啊……”

  “先回去再說……”

  方不為話沒說完,就被于安成給打斷了:“真要回去,黃花菜都涼了……一個明星而已,我不信她不愛錢……我去找她說,賠多少錢都行……”

  “這不是賠錢的事情!”方不為攥住了于安成的胳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這女人是日本人……”

  于安成臉色一僵:“日本人,她不是姓金么?”

  “改個名字而已?”方不為冷笑道。

  這女人的漢話說的很好,但還是帶著一絲日語發音的口音,方不為聽的很清楚。

  再加上到現在為止,建義雙方調停的武田義男都沒有出面,方不為就明白了:

  這個金懷玉雖然不是三浦三郎的女人,但肯定有些來頭,甚至讓身為日本憲兵大佐的武田義男有些為難?

  再進一步推斷,武田義男竟然知道自己和中村的真實關系?

  不然他不會中立,完全可以向著金懷玉。

  景玉生知道的情況太少,這女人又一副目空一切,連話都不想和你說的模樣,根本問不出什么來。

  想要解決這件事情,只能找中村。

  而且必須要盡快找。

  不然中村就會懷疑方不為的用心:明明能救胡山,為什么不救,難道齊希聲不怕胡家誤會他,這是他故意設的局?

  真他娘的操蛋。

  方不為搖了搖頭,按著于安成的肩膀說道:“交給我來解決……放心,胡山這樣的,我還沒放在眼里,不會公報私仇……”

  于安成有些半信半疑,但除了信任方不為,他沒有任何的辦法,最終只能點點頭。

  方不為交待了幾句,讓于安成在下面等著,然后他讓憲兵帶他去了電話室,給中村打了個電話。

  他本來想先見見武田義男套套話的,也不知道武田義男是不是知道他們沒談攏,根本不見他。

  方不為只能先找中村。

  中村睡的迷迷糊糊,接電話的時候舌頭都是大的,但多少還有些思維能力,聽方不為大概說了幾句,他就知道方不為這是遇到麻煩了。

  他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憲兵司令部,也沒多問,直接去了武田義男的辦公室。

  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都超過一個小時了,才有一個憲兵下了樓,把金懷玉叫了上去。

  這次比較快,十多分鐘之后,武田義男,中村,還有金懷玉一起下了樓。

  金懷玉甚至都沒看方不為和于安成一眼,又回到了那個房間,坐到了那張椅子上,靜靜的等待著。

  “道歉!”中村噴著一嘴酒氣說道。

  他舌頭有些大,聽不出是什么情緒,方不為特意看了看中村的臉色。

  不高興,但也不算特別生氣,看來問題不大,按他的說法,就能徹底解決。

  “只是道歉?”方不為奇怪的問道。

  中村沒說話,只是奇怪的看了方不為一眼,意思好像在說:怎么,嫌解決的太輕松了?

  確實太輕松了,按方不為的想法,最好是把胡山關上幾天,關到胡好到上海為止……

  他是怕自己和于安成,于秋水一離開,這王八蛋會不會又鬧出什么妖蛾子來。

  雖然不是東西,但畢竟有胡文虎的面子在,方不為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問。

  “好吧!”方不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對于安成說道,“最好警告一下他,明天之后,他要還敢這么囂張,就沒人會救他了……”

  中村解決的這么利索,其實還是在幫趁方不為,但方不為要是走了,哪怕胡山死了,他也絕對不可能過問一聲。

  胡山還敢惹麻煩,絕對是死定了……

  “我知道!”于安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又鄭重其事的朝中村抱了抱拳,“謝謝中村君了!”

  他是真心沒懷疑中村為什么解決的這么快:都是日本人,這么點面子肯定要給的……

  胡山被帶了出來,方不為明顯的看到,他走路的時候,姐姐好像都是軟的。

  臉上早被嚇的灰白如土,身體時不時的就會哆嗦一下,顯然已被嚇破膽了。

  看到于安成的時候,胡山就像是看到他爹一樣,一下就撲了過來:“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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