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堡壘平臺中央的戰爭高塔上。
相較于廣場上閑情雅致躍躍欲試的小家伙們,這里各司其職夸夸而談的身影們,則宛如剝奪生死權利的造物主,指點江山。
“想當初,教廷每隔百余年就會組建一只夜幕遠征軍團,無數狂信徒追隨者黃金騎士軍團,橫穿茫茫死亡沙漠,穿過數不清兇獸林立的沙海,最后抵達的人甚至還不到一半,在這片充滿陌生與危險的異域,與血衍展開殘酷的戰爭,這也是每一任教皇的終點。”
輕抿了一口葡萄酒,西西里嘴角一抹譏諷。
慵懶姿態,絲毫掩飾不掉她那迷人的風姿,眉梢漆黑絲發細細垂下。
“而現在的我們,卻只出動了不到三百位學者,倚靠在舒適的沙發上,決定著血衍的生死,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吧?”
控制室內,除了眾多水晶球投屏光幕外,天花板和地面都仿佛是某種半透明材質制成,光線從反面找色,透出宛如檸檬般的柔和光線,充滿了科幻質感。
這也算是塞拉托斯在汲取了黑絲戰艦技術后,對天空堡壘完成的進步改造。
“這還要多虧塞拉托斯大師的智慧,為我們提供了如此舒適的環境,否則我們恐怕也比教廷好不到哪去,恐怕也要像那些原始文明一樣,只能夠依靠輪子慢慢穿過死亡沙漠嘍,哈哈哈哈。”
占星師黑尓文打趣了一句,控制室內頓時傳來眾人的輕笑聲。
一路以來,塞拉托斯神神態都頗為嚴肅,黑尓文的打趣也讓控制室內略顯拘謹的氛圍稍稍輕松了些。
西西里晃了晃杯中紅酒,雙眸迷離之色。
她仿佛從紅酒的漩渦中,看到了接下來那個風眼的毀滅過程,幽幽道:“塞拉托斯大師,是不是在為新一代戰爭平臺的事煩惱?”
作為潘古拉高地戰爭中突出貢獻的十巨頭之一,塞拉托斯壓力很大。
西西里當然知道他為何如此。
作為學術界先驅,他的目光自然不會像那些小家伙一樣,局限于眼前的弱小,他在為黑暗深處的恐怖未知而擔憂,為未來幾十年的工作任務擔憂。
“這里距離星幕之地,僅僅三個星幕單位路程而已,我們卻足足花費了半年時間才到。”
頓了頓,塞拉托斯看向西西里。
他接著道:“而黑死文明戰艦,根據破解出來的信息,那是一片距離我們足足超過了一百五十個星幕單位的大陸未知深處!甚至根據超體解析記錄,這個飛行器曾經距離我們最遠的時候,已經超過了一千星幕單位,換而言之,在那些更強大的文明眼中,星幕之地與夜幕之地的兩個文明,幾乎是貼在了一起,在它們的眼中,我們仍然只是蟲子。”
黑尓文笑意微微收斂。
曾接觸過中央文明使者的他,當然不至于沒有這般城府迎合,只是老奸巨猾的他在建立了學院聯盟會議后,尤其是格蘭自然科學院那個家伙的特殊調查后,已經小心了許多。
西西里卻仍舊那般優雅平靜。
她將手中因晃動酒杯而形成漩渦的紅酒一飲而下。
“看來塞拉托斯大師,對于自己學院的進展很沒有信心?”
塞拉托斯聞言,輕聲嘆息。
之前的絕密會議上,不論是雷洛,還是西西里,對于更高等災變武器的試驗進度都擁有明確規劃。
尤其是雷洛,甚至對聚變級輻射武器的威力、損耗、實驗進度都有著明確的數學公式解釋,相較而言,獲得了黑死文明戰爭平臺實驗數據的他,無疑要落后太多了。
畢竟,站在人類的角度,那只是一艘長度20厘米的袖珍戰艦玩具啊!
想要對其進行全面剖析,將其中所涉及的種種技術應用到人類學術界當中,無疑是一個艱巨的過程,甚至若非是超體人留下的一些數據,面對這艘黑死戰艦,塞拉托斯都在懷疑這是否只是一個模型!
想要對一個文明的技術和力量進行深入剖析了解,就要從它的歷史,從它的社會人文和生物進化體系去全面剖析了解,才能夠了解到其中精髓,并嘗試著加以復制。
“未來百年內,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在曲率空間技術上獲得重大突破,除非……”
“除非什么?”
西西里問道。
塞拉托斯嘆息搖頭道:“除非獲得黑死文明的歷史人文、社會體系、生物進化一手資料,就像現在我們所正在執行的探索任務,可是那里實在太遙遠了,150個星幕單位,即使不考慮能源問題和路程當中的危機,也不考慮停靠過程,單單只是一次采集標本任務,天空堡壘全速往返一次,至少也要200年,這簡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兩百年,委實是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漫長的路程,正是低等文明的禁錮束縛,這無疑讓低等文明更加渴望曲率時空技術的突破。
面對塞拉托斯的凝重無奈嘆息,黑尓文適時道:“大師也不必太過煩惱,站在文明的角度,我們僅僅只用了幾百年就完成了很多文明上萬年也沒有完成的事,你不覺得站在很多同等文明的角度看來,我們實在太恐怖了一些嗎?”
能夠進入控制室內的學者,最低也是接觸到法則之力或間接能夠威脅到先驅的特殊存在,資深級院士,因此相互間倒也不會感到太過拘束。
安麗雅正是其中一員。
這位受到雷洛舉薦而來的女學者,出場便是巔峰。
她微笑插嘴道:“臨行前雷洛大師曾叮囑過,要讓我們培育一批能夠適應這種戰爭的戰斗學者,我想他也應該有這方面考慮吧?未來的我們,隨著時空束縛的削弱,必將會面臨數不清的頻繁超作戰,災變毀滅也將變得理所當然,所以作為第一次毀滅,還是要盡可能以培養學習為主。”
站在戰爭控制室內的學者們,穿著自詡為文明的服飾,輕描淡寫決定著另一個文明的毀滅計劃。
他們要將一個延續了萬年的古老物種,從這個世界抹去他們的痕跡,將其徹底毀滅。
他們卻又因為自身道德阻礙,將對此次戰爭冠以被迫侵略的解釋。
而所謂的被迫侵略。
是指對方在未來有可能獲得類似學術界黃金時代的技文明大爆炸,短時間內獲得質變的文明等級實力提升,對人類學術界造成威脅,所以人類學術界為了防患于未然,迫不得已展開的毀滅戰爭。
這大概就是自詡高尚的文明,在最直接生死抉擇理性面前的苦惱吧,面對自己作為生物的野獸本能而煩惱,或者說悲哀。
被道德束縛的尷尬,他們竟需要向自己講述自欺欺人的道理。
“咯咯咯咯,黑尓文大師說得也是,我們用區區幾百年就擁有了如此強大力量,如果再發展幾百年、幾千年,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況。再看看這些血衍,已經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延續上萬年,卻始終處于懵懂愚昧的低等文明階段,這種低等劣質物種,就應該為我們騰出寶貴的生存空間,不是嗎?”
陰沉沉笑聲,一位牙齒都快要掉光的老太婆,說著令學者們譏諷而笑的話語。
“是啊,從九百年前的三位先驅,再到廢土時代的三大基石守護者,短短幾百年我們就完成了文明的蛻變,而這些低等愚昧生物,卻還處于茹毛飲血的信仰禱告階段,對于法則之力的認知仍然是通過信仰鑄造神邸,依靠神邸的庇護,甘愿成為神邸勁射奴役的牲畜,哦……我差點忘了,它們甚至還沒有發明輪子,一個沒有發展潛力的低等物種是不值得擁有和我們一樣的生存空間的。”
另一位學術界老前輩譏笑應和,通過廢土之地的艱苦與災變戰爭考驗存活下來,讓他們對于學術界的未來充滿了自信。
也許是為了避免尷尬。
這群仿佛站在造物主高度的身影,在輕描淡寫決定了另一個物種生死存亡的過程后,又開始閑聊起了休閑碎語,從里面尋找著自嘲和譏諷敵人的冷笑話,間接釋放著內心深處掌握更高等文明力量的喜悅,也在借此奚落那個仍處于落后階段的文明。
就好比兩個同時掉進沼澤泥坑的敵對可憐蟲。
其中一個付出巨大代價終于找到了爬上來的方法,艱辛爬上岸后,在擺脫死亡危機喜悅的同時,自然免不了要嘲諷一下自己當初愚蠢的掙扎過程,以此奚落那個仍然還沒有爬上來的更蠢蠢貨,竟然還沒有找到上來的方法。
他們似乎已經將自己為此付出的艱辛與犧牲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