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仙子……到底是誰？
仙殿寶池旁，林飛瑤注視著瑤云站在殿門前的背影，心底漸漸泛起了這般疑惑。
婚禮后，一連三日，林飛瑤幾次過去問候，都得來對方只是簡單‘嗯’、‘好’的回應，并沒有探聽到半點有用的消息……
林飛瑤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修，不然也不可能憑散修的身份，一路修行到了天仙境，在遭遇到王升和離裳之前，還能算散修中混得不錯的極少數。
最難得的，是她懂得修行之路有多艱難、一份機緣有多不易，所以自己被攝來仙殿后，感受到那股威壓，聽到青華帝君要收自己為記名弟子，想也沒想，直接磕頭拜了師父……
林飛瑤自然知道，記名弟子跟宗門雜役差不多，但在四御大帝這種強者身旁打雜，也比在啟靈仙宗中做個普通門人混日子要強了千百倍！
這次機緣如何來的，林飛瑤差不多已經理清了思緒。
應該跟皮卡丘有關。
她看向了角落中的陣法，眼前不由浮現出了驚鴻一瞥的畫面，也只是淡定的一笑。
在天風門那么多年，林長老啥場面沒見過？回憶起來，早年她還為幾個真仙煉制過助興丹藥咧！
但她就覺得這種事沒什么意義，既然已經走上了修行路，何必貪一時歡愉？長生之后有大把時間揮霍！
不過，那只偷看到幾眼的畫面，也挺美的就是了……
自己這份機緣從何而來？
青華帝君突然現身，絕對跟自己捏碎的那條吊墜有關，自己當時也見到了帝君的身影。
那，師爺文生真人為什么會讓她來送這條吊墜？
是因她給門派帶回去了那么多靈藥，所以給了自己這份機緣吧。
而那些靈藥，歸根結底，還是皮卡丘給的。
對了，皮卡丘好像是化名，真名是非語什么的……不過都差不多，名號不就是個讓人能記住的稱謂嗎？
皮非語、王卡丘、非皮卡，不也都挺好聽的嘛。
林飛瑤只要想到，自己當年抱著去殺人之心算計王升和離裳，此時反倒受了王升如此大的恩情，而且看樣子今后還要有許多關聯，說不定還要一個屋檐下修行生存……
世事之奇妙，當真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一直站在仙殿門口處眺望外面的這位仙子，莫非也是為情所困，心中掛念著皮卡丘這個花心大蘿……咳，掛念著皮卡丘這位英明神武大劍修？
林飛瑤套了幾次話也問不出，只能就此作罷，靜靜的等那對新婚夫婦出陣，雖然感覺……
他們應該近期是不打算出來了。
愿修一世情，白首不離分。
其實有個道侶也挺好的，與自己深愛之人朝夕相伴，日夜相處，而后生兒育女……
但一個能對自己不離不棄的道侶，實在是太難修來了，還不如將心思花在怎么變強，怎么在無盡星空中活下來，成為別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盤坐開始入定修行，林飛瑤能感覺到，自己剛拜的師父在此地似乎無處不在，她也不敢多怠慢，安心修行，靜等指點來臨。
可惜，此時青華帝君并沒有空關照林飛瑤。
神木根莖處，那口木棺已經開啟了一半，幾道灰色的龍卷向外蔓延，將無盡的死氣納入木棺中，一根根灰黑色的鎖鏈也纏繞在了木棺之上，木棺旁的那桿幡旗在輕輕的晃動。
神木所設三座大陣依然巍然不動，但神木卻開始有一片又一片巨大的葉子不斷脫落。
幾乎全部的闖陣者，將這當做了內陣即將開啟的跡象，那些對生之大道有所期望的大勢力連忙動用這次準備的全力，一名名天仙境的好手被送入了大陣。
中間環區已是‘奇才云集’、‘老者遍地’，亂戰接連不斷，一片片黑云不斷游蕩。
斗法，激戰，殺仙，奪寶……
道性不顯，人性兇惡。
但只是隔了一層陣壁，樹干附近的環形區域卻是十分安寧，這里絕大多數的陣法禁制已經空了，隱藏在重重枝葉中的那座仙殿更是靜靜而立，無人能來打擾。
神木的落葉，一日比一日更多了。
邊緣區域的神木枝葉已經出現了枯敗的現象，種種跡象表明，內層大陣這最后一重阻隔，似乎就要自行開啟。
不知有多少覺得自己有希望得到生之道的修士都在積蓄實力，等待著內層大陣開啟的那一刻。
但也有人察覺出了異樣，悄然離開了此地，并沒有聲張什么……
“想想外面這些修士還真是可笑，”林飛瑤輕嘆了聲，看向了此次青華帝君道承現世，那兩位最大贏家所在之地。
讓林飛瑤沒想到的是，這對新婚的師姐弟，竟一連九日未出陣法……
難不成是心急要子嗣？
念及于此，林飛瑤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正打算去安慰安慰一直在仙殿入口處靜立了整整九天的小仙子，可林飛瑤剛站起身來，仙殿大門處突然有了動靜。
瑤云身周縈出了道道仙光，徑直化作了一把劍，朝著角落疾飛而去。
角落中的陣法此時正緩緩消散，兩道身影手拉手靜靜站在那，自然就是王道長和自己的師姐兼愛妻。
這兩人似乎與婚前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林飛瑤很快就捕捉到了兩人身上許多的細小變化。
比如王升此時的身行就更為挺拔，自身也開始給人更多的成熟穩重之感，目光越發寧靜深邃。
結婚卻是會讓一個男人迅速變成熟，因為多了一份責任，自己也正式組建了家庭。
此前，王升給人的感覺如果是一把鋒銳的寶劍，此刻這寶劍依然鋒銳，但將自身鋒銳藏在了劍鞘之中，增了幾分男人的豪情與氣概。
而牧婉萱此時看起來更為光彩奪目，原本的她多幾分清冷，此時的她，卻是真正的溫柔如水。
牧綰萱挽著王升的右手，輕輕靠在他肩上，嘴角的笑容倒是能讓人感受到他們婚后短暫蜜月的甜和蜜。
王升握住飛來的無靈劍，瑤云在他心底說了幾句，隨后便回了乾坤戒中。
這對新晉小夫妻對視一眼，各自莞爾輕笑；
四目相對就不想分離，總恨不得用砍不破的仙繩將彼此綁在一起。
“兩位，恭喜哦。”
林飛瑤在旁緩緩飄來，對王升和瑤云拱手賀喜。
“多謝，”王升點頭，牧綰萱欠身，動作節奏都十分一致。
但隨之，林飛瑤就感覺到了兩人之間似乎存在某種結界，拒絕旁人靠近，讓她一時間也有些尷尬，不知自己該繼續找話題，還是就此告別去一旁歇息。
王升主動開口，溫聲道：“林仙子，也要恭喜你被帝君收做了弟子。”
“哎，我只是記名的……而且，這歸根結底還是托了你的福，”林飛瑤對王升做了個道揖，“大恩不敢言謝，日后若有用得到我林飛瑤之處，還請盡管言明。”
“還真有一事，”王升牛頭看著師姐，目光中有濃濃的眷戀；
牧綰萱卻始終含笑回視，并未多說什么。
王升道：“今后想必林仙子也會跟在帝君身旁修行，我師姐也是這般，還望林仙子多多照料。”
言說中，王升拿出了一只儲物手鐲，用仙力送到了林飛瑤面前，這里面有不少靈石、幾件仙寶，十株藥靈，自然是出陣前就準備好的。
林飛瑤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忙道：“我受了你恩惠還拿你給的好處，似乎沒這般道理。”
“拿著吧，”王升笑道，“你今后若能多陪陪我師姐說說話，讓她修行間隙別太寂寞，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誒？”林飛瑤像是聽出了什么，皺眉看著眼前這對新人。
牧綰萱抬手在王升胳膊上輕輕扭了下，這算是小小的懲戒，著重提醒了王升一句：“娘子！”
王道長果斷認慫，“是是是，娘子……我這不是叫順嘴了。”
師姐眨眨眼，臉蛋又羞紅了。
兩人獨處膩歪的時候，這么稱呼覺得很新奇，但當著外人，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害羞，又小聲道了句：“師姐……”
王道長正色道：“到底叫啥，要定下呀咱們。”
“師姐！”
“好好，師姐！”
王升頓時笑出聲來，手指在她小巧可愛的鼻尖輕輕點了下，目中總有幾多寵溺。
這九日的時間，他們也沒一直不可描述的進行不可描述的人生大事，半數時間都是靜靜的擁在一起，享受著兩人難得的安靜。
“修行不要太急躁，”王升叮囑道，“雖然現在生之道的修為已經蓋住了陰陽大道，但陰陽大道也是不能輕易丟棄的。”
“嗯，”牧綰萱輕輕點頭應了聲，手指指了指王升的胸口，“不殺。”
卻是在提醒他，不要太輕易啟用殺眾生劍意。
王升答應了聲，又開始問牧綰萱命魂燈和傳信符是否還在，還叮囑她不要頂撞青華帝君，將青華帝君當做前世的師父就是。
“那封信我會帶給師父的，他老人家肯定也不會生氣，放心，”王升溫聲說著，牧綰萱則有些擔心的點點頭。
她在擔心，自家師父青言子知道她追隨其他高人修行，會不會有小情緒……
“你們？”林飛瑤皺眉問，“要分開嗎？”
“嗯，”王升笑著應了句，牧綰萱也在旁輕輕頷首。
王升道：“我還有事要去做，暫時不能追隨青華帝君修行，等我處理完了這些事就會立刻來尋師姐。”
林飛瑤皺眉道：“這哪有剛剛新婚就要分開的道理？”
“時辰到了。”
毫無征兆的一聲嘆息在仙殿周遭回旋，牧綰萱和王升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師姐下意識握住了王升的胳膊，但她只是緊緊的一握，就隨之輕輕的松開。
王升還要說話，一抹綠光突然從大殿正中照下，將王升包裹其中，拉向的殿頂的方向。
青華帝君的嗓音在三人心底響起：
“非語，本座這就用陣法送你出去，你是要直接去啟靈星上，還是去何處？
稍后本座就要煉化此神木，到那時勢必會引來眾多大羅太乙出手，你修為尚淺，容易被波及，還是提前片刻離開為好。”
“帝君，就將我送去陣外的虛空中吧，找個沒人的地方就好，不要太遠，”王升凝視著牧綰萱，如此道了句，“我想看你們平安脫險。”
青華帝君輕笑了聲，不經意間透露出淡淡的傲意，“何來的險？
倒是你，現如今的無盡星空之中，高手層出不窮，此地也聚集了不少難纏之人，還需早日脫身。
切莫持寶而驕，萬事當低調求生為好，若是有什么仇敵盡管記下賬來，他日本座會為你一一清算。”
“多謝帝君……”
雖然在跟青華帝君說話，身形也漸漸上升到了仙殿殿頂位置，但王升的目光，始終都是在師姐身上。
他甚至舍不得眨眼，怕少看了一分一毫……
牧綰萱靜靜而立，用空谷幽蘭、蓮荷初綻都無法形容她美之萬一，此時她仿佛就是一顆星辰，引導著王升再次回到她身邊的、最亮的星辰……
仙殿殿頂憑空出現了一道道陣紋，那是乾坤挪移的大陣。
“師姐！”王升忍不住喊道，“我很快就能處理完家鄉那些事，你安心修行！閉幾次關我就回來了！”
“嗯，”牧綰萱溫柔的點頭，抬手做手勢比劃著，“平安。”
她話音未落，雙手還沒放下來，那仙殿正中的陣法閃爍出青色光芒，王升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相隔數十萬里之外，空寂的虛空之中，一面陣盤迅速結成，又眨眼消失，只剩下王升愣愣的虛空而立。
‘快走，乾坤有細微震動，說不定會引來高手的仙識。’
瑤云在心底提醒了一句，王升晃了晃頭，立刻取出無影梭鉆入其中，迅速朝著其實就在‘不遠處’的青華帝君道承禁制而去。
禁制正中，神木仙殿。
王升剛走，牧綰萱已是跪坐在了地上，抬頭看著王升消失的地方，靜靜的出神。
師弟會回來的……
很快。
她心底不斷重復著，對大殿的顫動和各處傳來的轟鳴聲恍若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