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夕陽的余暉，一群老少道士翩然下山。
李始悟身旁多了幾位白發蒼蒼的道爺，武當一行周圍也多了十幾位不同道承的名山弟子。
雖有不少年輕修士有意與王升和牧綰萱結交，但也沒人拉得下面皮，只是跟著自家道爺罷了。
山風徐徐，晚霞陣陣，牧綰萱輕輕哼著旋律清幽的小調，王升則舒服的寄身于這片天地之間，靈念緩緩放出，自是怡然自得。
再過眾妙之門，忽聽一旁角落傳來熟悉的呼喊：“升哥，等會兒啊升哥！”
王升轉身看去時，那熟悉的毛刺頭已經跑進了人群，徑直沖了過來。
孟洪和周應龍想要出手阻攔，卻被自家道長的手勢阻止，任由施千張跑到了王升面前。
王升盡量擠了個‘溫柔’的笑容出來，“閣下，有事？”
“加好友啊，咱之前說好了的！”
施千張晃了晃手中那新款的智能機，頗為大氣的拍拍胸口，“我觀今天，這些年輕一輩之中，也就你升哥值得我一交。你的劍，我服氣！大家以后肯定不免要打交道，多多關照嘛。”
周遭十多位年輕修士齊翻白眼，一個個暗罵這家伙無恥。
王升倒是覺得施千張無恥歸無恥，但也頗有些手段，雖精于心計，跟人切磋的時候用各種臟套路，但他自身的悟性、資質、修為都算不錯……
罷了，多個朋友總比多個對手強，雖尚不知施千張究竟心性如何，但點頭之交也不必多計較。
掏出手機，加了個好友，施千張偷偷瞅了眼牧綰萱，見牧綰萱靜靜的站在王升身旁，也沒有多說什么。
顯然，牧綰萱在施千張眼中，已經自行脫離了年輕一代……
“咱們一起下山吧，剛好趁這個機會跟升哥你聊聊，”施千張手插褲袋，如此說了句。
王升笑道：“聊是可以，但那些符箓我可賠不起。”
“別提，提這個我就心疼，”施千張嘿嘿笑了兩聲，“不過當時是想讓師叔幫我搞點材料，我虛報了點數額，那些符也就幾千塊的成本。對了升哥，你劍法到底什么名堂？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武當七星劍？也忒帥了點！升哥你練了多少年的劍啊？”
王升輕輕搖頭，“你莫非是想打探我底細，好以后再找我較量？”
“不比了，不比了，”施千張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可沒那么多符給你砍，現在想搞點靈鳥靈獸的血來畫符，那都是國家一級二級保護動物，又難又貴……”
王升頓時有些無言。
這邊剛走了幾步，忽而又聽后方傳來了一聲呼喊：
“非語道兄還請慢行，等我一等。”
眾人扭頭看去，卻見換了身青色道袍的柳云志快步而來，追到了王升和施千張身旁，氣不長喘、面不改色。
周圍幾個年輕女修士的眸子頓時亮了。
柳云志對王升拱拱手，言道：“今日多虧了道兄出手，方才替我教訓了這無賴兩頓，當真讓我心中快意難平，不得不追來和道兄道謝一二。”
施千張在旁扣扣鼻屎，“說話文縐縐的給誰聽，這都什么年代了，還這兄那兄的，就你有胸咋滴？”
柳云志瞥了他一眼，冷然道：“那也比你滿口粗鄙之語強一些。”
“喲呵，”施千張做挽袖子狀，“手下敗將還敢在我面前搞事了？”
柳云志哼了聲，目光回敬了回去，兩人頓時劍拔弩張，針尖對上了麥芒。
“兩位餓了嗎？”王升突然在旁開口。
施千張才想起自己也是別人的手下敗將，訕笑了聲；
柳云志則含笑搖頭，看施千張吃癟的表情，就是一陣舒坦。
王升笑道：“孟師兄、周師兄、郝靈師姐、趙師兄，還有兩位，咱們一起下山吃點東西吧，今晚這頓我來請。”
施千張頓時咧嘴一笑，拍拍肚皮，開始想怎么大吃他一頓。
武當四位弟子欣然答應了下來，也主動與柳云志問候，倒是集體忽略了施千張。
然而施千張渾然未覺，只是拉著王升說東說西。
一路都在閑談，有施千張這個話嘮在，倒是真的一刻不停，也說了不少趣事。
施千張今年二十二歲，跟王升一樣也是十七歲上山，但王升是主動去武當山拜師修行，施千張是被爸媽爺奶綁去的龍虎山。
這家伙初中就開始在學校里稱王稱霸，收小學生保護費，逃課、抽煙、上網、搞對象一個不落，高中還開始混‘社會’，年紀輕輕已經是少年勞改所的常客。
家人無奈之下，只能把施千張送去了龍虎山，交托給一位修道的親戚管管。
可能也是與道有緣，施千張那叛逆的性子，被那位楊姓道長硬生生的用棍子和鞋底板了回來，還拜了龍虎山天正道長為師。
施千張在龍虎山修道幾年，學了一身制符的本領，又趕上了天地元氣回歸，這才有了今日的風光……
柳云志幾年前跟著師父在龍虎山訪友時，就被施千張敲了悶棍，掛在樹上把他身上的衣服、財物洗劫一空，從此結下了‘一段孽緣’。
后元氣回歸，柳云志上清符箓道修有小成，就跑去龍虎山報仇，結果又被施千張虐了一次，所以有了今日茅山道術交流會上的一幕。
兩人先后跑來結交王升，其實也是各自師門的意思，畢竟王升和牧綰萱這對師姐弟今日的光芒太過耀眼了些。
這般或許能成為未來仙道巨擘的存在，此時去交好，總比日后不小心交惡要強百倍。
若是換成普通的年輕一輩前來，王升不一定能看在眼中；而柳云志與施千張也算各自道承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與王升結交也算合適。
王升心底卻是明白的很。
打鐵還需自身硬，今日是自己的劍道修為、師姐強悍的修道境界，鎮住了眾多名門大派，才能讓施千張和柳云志這般主動過來與自己結識，也沒什么可膨脹的。
戒驕戒躁，安穩修行才是正理。
快到山下時，施千張拍著肚皮問了句：“今晚吃啥？柳妹妹，你是這里的主人家，你們茅山有什么好吃的館子沒？”
柳妹妹？
柳云志‘秀’眉一豎，身周一縷縷元氣不斷扭曲，手中已經抓住了兩張黃符。
王升和幾名武當弟子連忙拉架，又是好一陣鬧騰。
晚上這一餐吃了王升混一場法事的收入，讓王升也是頗為肉疼。
施千張這貨純心報復，打的就是把王升吃窮的主意，一上來就挑著最貴的素菜搞了一桌。
要不是筑基期修士不宜食葷腥，估計他今晚就能把王升吃成負資產。
他們一行八人的八個聚餐地點，選在山下比較出名的一處菜館，各派都有不少修士來這里聚餐。
就是……
久違的客滿，但各桌客人要的都是素菜和果汁，讓菜館老板也是相當委屈。
一行人進了個大包廂，牧綰萱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專心吃吃喝喝，王升在師姐身旁坐著，不斷幫忙夾菜轉盤子，唯恐師姐餓著一樣。
四位武當弟子、兩位符箓三宗的高徒，此時倒是都混熟了，在那一杯杯果汁敬來敬去，大有果汁不醉人自醉的架勢。
在山上時，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大家是代表各派的年輕一輩弟子，或是謹言慎行，很難放得開。
但下了山，在這包廂之中，大家把道袍一脫，依然難掩年輕人愛熱鬧的本性。
就是大家都在山中清修的久了，社交能力有些退化，最開始半個小時基本都是施千張在那自嗨，大家開口說話都略顯尷尬。
還好，王升自始至終一直很淡定，算是飯局上的定海神針；等施千張和柳云志互嗆幾回合，氣氛也就漸漸活泛了起來。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除卻少數道承之外，現如今大多數修士都是不禁婚娶的。
但奇怪的是，施千張都鬼鬼祟祟的加了郝靈的好友，但席間幾人，卻沒人會主動去和牧綰萱套近乎。
稍微思索，也不難理解。
牧綰萱修為在結胎境，且少言寡語，給人的感覺太過‘孤傲’，只會輕聲回應幾聲王升的話語，擺明了就是‘生人勿近’。
其次就是王升在一旁守著，雖然兩人之間并沒有半分曖昧，更像是一對兄妹，但誰都不想去冒得罪王升的風險，去跟一個‘孤高’的結胎境坤道修士湊得太近……
牧綰萱的身段容貌就屬珍稀級別，大家又都是年輕人，哪怕只是純粹這抱著純道教學術交流的態度湊上去，也很容易被人當成動機不純。
汁過三巡。
王升突然發現，自己不經意間已經建起了初步的‘社交圈子’。
武當山的四位師姐師兄自不用說，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次過后，最不濟也是交情不錯的同道中人，平日里也會繼續走動，以后在武當山上也不會太過寂寞。
而主動湊過來的施千張和柳云志，都是懷揣和王升、牧綰萱結交的目的，王升也并未拒絕。
修道路上多幾個朋友，以后也可多幾人論道嘛。
龍虎山、茅山，這兩個在道門之中分量極重的道承，似乎也頗為看好王升和牧綰萱這對師姐弟今后的發展，這才打發兩家較為出色的弟子過來與他們兩人結下交情。
柳云志面容俊美，談吐文雅，整個人都有一種文質彬彬的氣質，吃飯時也有些放不開，笑容大多帶著幾分拘謹。
而施千張一口一個‘升哥’的喊著，又是搶著倒果汁，又是跑腿喊服務員添菜。
這兩個人似乎在詮釋著什么是文雅君子和市井小民，只是并排坐在那，對比感就讓人有些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