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市中心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源動力健身會所一排大字高高掛在建筑外墻上,門口的旋轉門從不停歇,翻滾著的不是人流,而是這人世的紅塵。
繁華是繁華,但這繁華搞的溫曉光差點沒找到健身會所的門在哪兒,麻蛋,大商場就是復雜,上下電梯有時候都難找。
最后是在七樓的角落里找到一個豎牌的字幕,寫著源動力健身會所,進去之后長長的通道,再右拐才有一片廣闊空間。
溫曉光明白了,從外部看,這是設在了商場的七樓頭頂上,透過玻璃幕墻可以一邊跑步一邊看到城市夜景。
前臺有三兩人在排隊,等到他的時候先付了一次的錢,沒有辦卡。
所有辦卡的地方,都不要輕易辦,比如理發店,辦卡之前講話好聽,服務超好,以此來吸引你辦卡,辦卡之后,呵呵。
口袋厚實是最好的,但這不是你人傻錢多的理由。
小姑娘一直說年卡、季卡有多大優惠,他就很‘殘忍’,“我第一次來,先體驗幾次。”
“那我帶您參觀介紹一下。”
“好。”
你看這就不一樣,一次來可能就要40,半年卡則只要998,但他就是不辦。
進去時,臥推、仰臥起坐等地方多有肌肉狂人,還有一教練在壓學員的腿,慘叫聲像是在殺豬。
里面有沖洗的地方,不過溫曉光離的近,想著結束就回家。
過道里走了兩圈他竟撞見了熟人,何雅婷、還有她旁邊的一朋友。
“你怎么會在這兒?”溫曉光驚訝道。
她也蠻驚喜,“噯?你今天不加班啊!”
雪儀瞄了一眼覺得眼熟,心里想著這人好帥,那天在網上看到的照片……難不成這就是本人?
何雅婷似乎忘了她,她自己主動開口,“雅婷,這位是……”
“喔,不好意思,太激動了,雪儀,趙雪儀,我的好朋友,雪儀,這就是我提過的溫曉光。”
他就是溫曉光。
趙雪儀掩飾不住眼神中的色彩,這一瞬間也完全釋然了為何她的朋友會天天念叨了。
溫曉光心情還不錯,也樂于認識新朋友,“你好,趙小姐。”
“你好。”趙雪儀溫婉一笑,這時候他才看清,這女孩兒眼角有顆淡淡的痣。
溫曉光說:“你們今天來干什么?找帥哥的嗎?”
“沒有啦,最帥的不就是你嘛,”何雅婷笑著說:“我們是偶爾會來這邊做兼職,掙點零花錢,哪像你,大老板。”
“老板還健身嘛?那么健康。”趙雪儀適時問道。
“不健身,最近壓力大,我跑跑步釋放釋放壓力,順便增強一下體質。那要不你們先忙,我過去?”
何雅婷鼓起嘴巴,“你要跑多久?”
“也不會很久,這一周都沒運動了,突然太激烈不好,估計也就半個小時。”
“那我們到休息區坐,等等你?”
這兒也是有休息區的,不過不大,四張桌子而已。
“好。”
何雅婷總算滿意的笑了,待到溫曉光一走開,她開始同自己的朋友賣寶,雙手合十,“雪儀寶寶,求成全。”
趙雪儀還沒明白過來,“啥意思?”
“你先回去吧好不好?”她搖晃著朋友的手臂。
意思大概是要兩個人,而不要三個人。
趙雪儀有些沒想到她直接提出這種要求,“……可是,我還有一節課呢。”
“沒關系,我給你代班,上課的錢還是給你,怎么樣嘛,怎么樣嘛。”
趙雪儀覺得胸口一堵,有些委屈,這……憑什么?
但又想到雅婷在她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道德和私欲在內心碰撞。
“那好吧。”她強顏歡笑道。
何雅婷沒看出什么,只是高興道:“謝謝雪儀,回頭請你吃飯,這次就當我重色輕友了。”
趙雪儀繼續咧開一個笑容,然而在收拾包和衣服的時候卻是一身的失落與哀嘆,還有某種不知名的糾結,她覺得自己是壞人,同時似乎又給自己找到了什么理由,長大后的世界總是沒那么簡單,真假丑惡不像小時候一樣涇渭分明,它們相互雜糅、交錯甚至混淆。
但她還是背著包離開了,沖進路口等待紅燈的人群中淹沒不見。
何雅婷沒有等溫曉光半個小時,當他還在跑的時候,她就已經拿著水在旁邊了。
半個小時4公里多一些,他已經滿頭大汗。
“謝謝。”溫曉光接過水,有些氣喘。
何雅婷一本正經的說:“不客氣。”
他喝了一大口,“樂天派,笑的后槽牙我都看見了。”
直男。
這要是男搭女,是個人都甩臉子就走。
“你跟女孩子都這樣講話?”何雅婷差點瘋掉。
“是啊,我們那邊去坐吧。”
“你不跑了?”
“差不多行了,我晚上吃挺多的。”
兩人邊走邊說。
“……其實我也蠻想像你這樣自律和運動的,可是吧,每天教課都很累,屁股一沾床都起不來了,每次計劃做的很好,可就是做不到。”
溫曉光坐下緩了兩口氣,“網上的勵志文章看多了?”
“你難道不覺得那種極度自律的人很讓人羨慕嗎?”
“不羨慕,”他搖頭,“這個時代,各種軟文加上信息充分流動正在肢解我們整整一代普通人的自信。因為每天在網上看到各種最優秀的同齡人,那個時候你就覺得自己差勁極了,然而也許你排在同齡人中前20,這已經很優秀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首富,普通人也挺好,但因為信息充分交流,你意識到自己不是那1,于是開始焦慮,覺得自己還不夠好。”
“就跟這些整天寫著自律的文章給人的感覺一樣,實際上一個人的精力極其有限,或許它對我們有激勵作用,讓我們列下各種繁瑣的計劃,一周看一本書,一天跑5公里,每天10點入睡。”
“這難道不好嗎?”何雅婷似乎并不討厭聽他侃侃而談。
“好,但做不到,生活中突發事件很多,一個人不可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完美完成,最傷害人的是,那些概念給我們種下愧疚感,一旦因為別的原因而少做、堅持不下去,我們內心就會受到打擊,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行。”
“最完美本就極少人能做到,卻搞的我們做不到最完美就很差勁一樣,其實用功不求過猛,但求長遠,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個社會出一個溫曉光不是好事。”
何雅婷托著下巴笑嘻嘻,“怎么不好?挺好的,我覺得挺好的!說的也好,你一定很有學識!”
“學識不敢說,我只是習慣獨立思考。”
“哎……”她忽然嘆氣,“我本來想把最好的都給你,可是怎么辦,現在發現最好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