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青芽和青苗是伺候人的宮女,但她們還是比較有家教的,也從未聽過這么難聽的話。
“這話若是被紀總管聽了去,怕是小主再也不可能承寵了吧?”青芽語氣呆滯的問青苗。
青苗點點頭,沒有做聲。
宮里的女子最重要的除了臉蛋,其余便是懂規矩識禮儀,可白婧雪此刻罵人的話一點兒也不像大家出來的姑娘,更像是鄉間的老婦人,忙碌了一輩子沒停歇過的那種,恨不得把對不住她的人都用話埋汰死磕磣死。
兩個人就這么坐在廊下,眼珠幾乎都不轉,像沒了靈魂一般,呆愣愣的杵在那。
白婧雪性子要強,更是點火就著,她們倆害怕。
盡管不想外頭人聽了去,但她們倆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任由她叫罵。
“方才盛美人和柳采女在時她怎的不出聲?”青苗嘴里說出來的話滿是抱怨“這時候倒是來能耐了,皇上瞧不上她怪得了誰?”
“你小點聲。”青芽用胳膊肘輕碰了她一下“小主罵人咱們倒是沒什么,但要是議論自家主子被旁人知道了可就是大事了。”
“在這兒當差可真是委屈。”青苗只說了這一句。
又坐了一會兒,兩人看見丁周帶著宮人從門外進來。
“給公公請安。”兩人一齊說。
“不必客氣。”丁周客氣道“我是映雪閣姚美人派來的,你家主子可在?”
青芽聽了這話瞬間為難了起來,倒是青苗機靈的回答“小主在呢,不過昨天著了涼,此刻還在寢殿里歇著呢。”
青芽也跟著應和道“是呢,公公您這邊要是有什么事兒,我們可以把小主請出來。”
“倒是沒什么事。”丁周笑了笑說。
可這時,殿里卻突然傳出了一句罵聲。
丁周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你們殿里,莫不是還有別人?”
青芽都羞的抬不起頭了,還是青苗回答說“小主著了涼,身子也不舒坦,再加上昨晚被皇上送回來的事,心里難免有些不痛快,公公您別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丁周的笑容里滿是嘲諷“這次我來是幫著姚美人送些東西,既然你家主子身子不爽,那就交與你們吧。”
青苗輕輕扯著青芽的衣袖,在她耳邊道“這映雪閣的人可得罪不起,那兒的主子是與咱小主一塊兒長大的,要不讓這公公和小主見一面,也好提攜著小主與姚美人拉拉關系。”
青芽聽了瞬間換了臉色“這交與我們不大妥,要不幫公公把小主請出來吧。”
“既然是著了涼,可傳個太醫看沒?”
“小主她...”青苗一時接不上了話。
見這兩個宮女面露難色,丁周繼續說“想來你家主子剛進宮,對什么都不大清楚,看在姚美人的面兒上,我就替你們跑一趟。”
說話的功夫,一個小太監便跑出了婉墨閣。
青芽和青苗面面相覷,知道此事恐怕是瞞不過去了,但也沒什么辦法。
診脈的時候丁周并沒進殿里,只是宮女和太醫一同進了去,他只是在殿外守著。
要走的時候,這兒的宮女還留他喝茶來著。
“不必了。”丁周聲音冷冷道“我這次來是受姚美人意思來送東西,其他的沒多做交代,映雪閣還有的忙,我這就先回去了。
“公公慢走。”青芽和青苗一齊道。
可丁周幾個剛出了映雪閣,轉過身青苗和青芽就換了臉色。
“不過是一個美人的奴才,當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你小點聲!”青苗把那些盒子都堆在了桌面兒上,仔細看著賀禮明細“這都是什么字兒?鬼畫符一般,不認得。”
“這些都是映雪閣送來的,想必寫著的也就是映雪閣和姚美人幾個字。”青芽說著也拿過賀禮明細看了眼“這還有釵環珠花什么的,那盒好像是什么料子。”
“你怎的認識這些字?”
青芽淺笑道“以前在內宮監當差的時候跟著尚宮學過,那陣子就是簡單的歸置物件,慢慢的也識得幾個字。”
青苗看向青芽的目光有些佩服,又扯過那明細仔細看了一眼“以后得空兒了可得教教我。”
這邊丁周回了映雪閣,馬上進東殿回稟了一下婉墨閣的事。
“白采女她并沒出來。”
姚楚汐抬起頭看他,好一會兒才說“怎的沒出來?”
“宮女說是身子不舒坦,著了涼,至于其中真假,奴才便不得而知了。”
“太醫可去瞧過?”姚楚汐聽見這話作勢就要站起來。
“小主您當心。”落雨趕緊扶住了自家主子。
“奴才已經去傳太醫了,聽說是孟太醫去的。”丁周說著,臉上出現了一絲奇怪的神色。
“太醫怎么說?”
“白采女先前不肯讓太醫醫治,說只是小病小痛,無礙的,但奴才知道小主您擔心,所以好說歹說勸著她同意太醫進了屋。”
“然后呢,什么病癥?”
丁周抬眼和韓尚宮對視了一下,便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韓尚宮點點頭并沒做聲。
“白采女她的確是著了涼,不過病的不算嚴重,也不是起不來床的大毛病,太醫說連藥都不必開,只歇著個一天兩天的便能痊愈。”
“婧雪她性子要強,只怕是哪里難受了都不肯說。”姚楚汐有些擔心道“可開了藥了?”
丁周聽見自家主子說著話,心里不免笑出來。
那孟太醫與他說,白采女身上毫無病癥,唯一身體不適的地方就是昨夜沒睡好的毛病。
但這事丁周不好與主子細說。
做太醫的救不好人都是次要,主要是不惹上事,不引火上身,所以孟太醫也沒說的太細,只說歇著便可。
丁周也把這話如實了自家主子。
“既生了病,總是要吃藥的。”姚楚汐還沒明白話里的意思“是不是那太醫看婧雪只是個采女,所以不用心治?”
“小主請放心吧,那孟太醫是奴才親信家的,除了年太醫便是他能讓奴才信的過。”
姚楚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并沒出聲。
她覺得,好像她面前的人都不喜歡白婧雪。
從來未見過面的人,怎的只聽見皇上說了兩句便都心生討厭呢?
她一直覺得皇上看人是準的,可到了白婧雪身上,她又不敢信皇上看人是否準了。
怎么說白婧雪的性子都是要強的,這點她承認,可是別的呢?那些編排她的話,那些離間她與皇上的話,絕對不是平白傳出的。
姚楚汐覺得腦仁疼,喝了口溫水開始閉目養神。
殿里點了些安神香,味道不似香料燒起來那么刺鼻,只淡淡的,氣息若有若無,好像能看見那香爐里騰起的青煙,又好像看不見。
她平時不喜香味,也從未用過香料,但這安神香讓她心生喜歡,清清淡淡的,毫無攻擊性。
在貴妃椅上臥了會兒,聞著這味道竟睡過去了。
韓尚宮向丁周使了眼色,隨即心領神會的一前一后出了東殿。
花壇邊上,他們簡短的說了幾句。
“那白采女當真不是好性子的,怕是小主這么些年還沒看清。”丁周邊說邊嘆了口氣“連我這個沒見過面都能感覺到的,也就是小主心思良善,不會把人想的太壞。”
韓尚宮也道“之前小主提起這位白姑娘時還以為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卻不想心思一點兒也不放在正地方,第一次見到皇上就想著把好姐妹擠下去。”
“咱們伺候小主的明白,可咱們也不能說出來不是?”丁周緊鎖著的眉宇間全是擔憂“這事還得小主自己看明白,不然咱們怎么勸也無用。”
“放心吧,她是個通透的,很多事她心里如明鏡一般,只是不掛在面兒上罷了。”
天氣漸漸暖了回來,想是要進夏天了一樣,湖水早早的解了凍,好久以前便有好些條魚在里頭活蹦亂跳的。
御花園的花也都開的極好,姹紫嫣紅繁花似錦的,一顆顆桃樹上也是花蕾滿枝,有的已經開了大朵大朵的桃花,風一吹飄下來幾片嫩粉色的花瓣,襯得整個御花園像是仙境一般。
后苑組織了一場小小的賞花宴,是由那幾個能折騰的人帶頭操辦的。
姚楚汐在未得寵時也跟著參與過一場,不過當時她存在感極地,又被眾人故意藏著掖著,連個石凳也沒坐上,只是在御花園里簡單的走了走轉了轉,吃食茶水還沒上呢便回了云煙閣。
那幾個能折騰的,算上現在是婕妤之前是與她同住云煙閣的許才人,還有羅美人夏才人她們,誰也沒說出言留她一句,找她來時也只是差人告訴了一聲,帖子文書也沒有,也不是正牌宮人來的,只是一個小打雜的宮人,說是攬月閣的,但隔壁院兒住著姚楚汐卻從未見過她。
那次回來后,可把落雪氣的夠嗆。
今年又辦了這么一場,但姚楚汐與那時候可不一樣了,她的肚子里揣了一個,哪里能去人多的地方。
聽說那幾個新來的都去了,除了梁巽芳梁采女。
“剛進宮四處轉轉挺好的。”姚楚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