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出來時正遇上落霞。
“小主干嘛呢?”落雨問。
“在殿里看書呢。”落霞答。
落雨點了點頭,繼續往里走,迎面卻看見了蔣六。
看樣子落霞是從蔣六身邊走過來的。
落雨沒想太多,定了定神,掀開門前的擋簾進了殿內。
“韓尚宮方才與奴婢說,您午膳不必用的太多,在落梅園吃了不少的點心,擔心您積食。”
姚楚汐點了點頭“確實不太餓。”
沒一會兒蔣六就把午膳提來了,與午膳一塊兒到的,還有皇上。
皇上這次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蕓婧公主來。
蕓婧公主今年約莫應該六七歲了,個子可比二皇子要高,畢竟二皇子年歲比她小。
她不太愛出聲,就悶悶的站在那,只給姚楚汐請了個安。
“蕓婧公主。”姚楚汐眉眼帶笑的走過去“她也是來這兒用膳的?”
皇上點了點頭,拉著蕓婧公主的手走到了方桌旁“方才朕讓她到太和殿呆了會兒,想著你就帶著她來看看。”
怪不得呢。
蕓婧公主這一身很喜慶,金紅色的裙子,頭上挽了兩只‘團子’,用紅綢緞綁起來,看起來可愛極了。
但要是一看臉,姚楚汐就能明顯感覺到,這孩子怕生。這么半天了,到映雪閣以后一句話都不說。
而且她與皇上好像也不親。
“擺膳吧。”皇上說。
皇上這次來的突然,司膳房送來的膳食可剛剛夠姚楚汐一人吃,這多加了兩張嘴,能夠吃嗎?
所以蔣六又去了一趟司膳房。
姚楚汐詢問了一下蕓婧公主平常喜歡吃的東西,可她只是眼珠動了動,看了一眼皇上,像是不敢出聲。
還是皇上問了她,她才出聲,不過也就一句話“兒臣聽父皇的。”
如此內向乖巧,姚楚汐竟說不好謝美人教育的如何。
之前聽說過,謝美人對待蕓婧公主極其嚴厲,本來年齡不夠不用她上學堂,可謝美人偏偏較真,找了個尚宮整天教她一些詩詞學問,小手還沒徹底長開就握起了毛筆。
旁人傳,說是謝美人擔心失了圣心,才特意將蕓婧公主的出色些,好讓皇上的眼里有她們母女的地方。
這讓姚楚汐聽完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玩鬧的時候,就算是公主也沒有失去童年的道理,也難怪她不說不笑的,偶爾張嘴說話也是沒什么語調,好像一個木偶娃娃一般,把謝美人教給她的客套話請安話背出來了而已。
姚楚汐之前聽說這個還以為是外頭瞎傳的,現在親眼見過才知道傳言不虛。
那天年宴上她也看見了蕓婧公主,那個時候她比現在能強一些,怎的十幾天的功夫就變了這么多?
后來韓尚宮說,估計是小主有孕的原因刺激到了謝美人,她才加倍加量的逼著蕓婧公主。
用午膳時幾人都沒說話,平常的時候姚楚汐還能和皇上說說話兒,可這多加了一個人,怎么吃都覺得不自在。
她沒見蕓婧公主對哪個菜品上心,好像都不喜歡一樣,只是旁邊伺候她的宮女夾一口她就吃一口。
“不合你胃口?”皇上問她。
蕓婧公主仰起頭看皇上,好一會兒才出聲“母妃說用膳要細嚼慢咽,不能說話和出聲音,與父皇同桌用膳更是不能亂說話,母妃還說女兒家應該懂事有理,父皇給什么就吃什么,沒有自己喜歡什么吃食的道理。”
皇上和姚楚汐聽完這話都愣住了,皇上頓了頓,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這是你母妃教的?”
蕓婧公主點點頭“母妃讓兒臣背下來了,兒臣一個字都沒說錯。”
皇上看了姚楚汐一眼,又轉過頭看向蕓婧公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蕓婧,你可知道你母妃教的是不對的,你年歲還小,用不著學那些禮儀。”
蕓婧公主搖搖頭“母妃說聽話有禮父皇才會喜歡。”
“你是父皇的親女兒,你怎么樣父皇也喜歡。”
姚楚汐夾了一只金黃的小包子放在蕓婧公主的碟子上,那包子是干貝和蝦仁餡的,聽伺候蕓婧公主的宮女說這是公主最喜歡吃的。
用過午膳后,皇上帶著蕓婧公主離開了映雪閣。
回到太和殿以后,皇上叫來了潘振安。
“皇上...”潘振安小心翼翼的問“您可是為了蕓婧公主的事兒?”
皇上好一會兒沒出聲,轉過頭看他“謝美人這是把蕓婧當成了以后的靠山。”
潘振安沒敢說什么,只是低下頭“是,是,是,皇上您息怒。”
“朕沒生氣。”皇上從椅子上起身,在殿里走了走,邊走邊問“宮中可有誰適合照顧蕓婧的人?”
潘振安尋思了一會兒“您這是不想讓謝美人繼續照顧蕓婧公主了?”
皇上看了他一眼“她性子要強,又生有蕓婧,朕總是要看在蕓婧的份上保全她的榮華,然而這樣卻害的蕓婧不快樂,朕又能怎么辦。”
嘆了口氣后,潘振安又問“那您不擔心蕓婧公主離開生母會難過?她年歲還小,一時半會恐怕緩不過來。”
“一會兒你到錦華軒去一趟,警告謝美人,別對皇家子女動什么歪心思,能給的榮華朕都不會虧待她,讓她好自為之吧。”
“是,皇上。”
午膳前皇上召了蕓婧去,妥實讓謝美人高興了一會兒。
她一直擔心的是,姚美人有孕若是生出了男孩來,蕓婧女兒身本就不是很受寵,只怕皇上會更加冷落她們母女二人。
可眼下看來,皇上對蕓婧還是挺上心的。
“小主,潘公公來了。”宮女曉梅進來說。
“知道了。”謝美人隨手理了理發鬢“讓他進來。”
潘振安進去后先是給謝美人行了個請安禮,謝美人讓他起身后還賜了座給他。
“奴才謝美人好意,奴才這次來只是替皇上傳兩句話。”
“公公但說無妨。”謝美人此時還以為皇上是要獎賞她什么。
“皇上察覺到蕓婧長公主近期不是很高興,恐失了童年的樂趣,所以皇上命奴才來您,勿對皇家子女動什么歪心思,更不可利用皇嗣爭寵,還讓您好自為之。”
謝美人聽著這話心里一慌“公公且慢,您說的是什么意思?”
潘振安回過身笑了笑“奴才指的是什么意思美人您最明白不過了,到了年紀才要學詩詞學問,蕓婧長公主是皇上的骨肉,皇上自然喜愛,不勞您費心教導,反而讓皇上心里升了厭煩。”
眼看著潘振安離開,可謝美人卻說不出一句質問的話來,一直到他的背影出了院門,她整個身子像是瞬間失了主心骨一般攤在了椅子上。
本以為這事做的滴水不漏,在皇上那邊還能留下個悉心教導蕓婧公主的好印象,可事情就怕弄巧成拙,這下別說皇上,就連第一次與蕓婧公主近距離接觸的姚楚汐都一眼看出了不對勁。
曉梅走過來,遞給了謝美人一杯溫水,扶著她的胳膊將她扶著坐了起來。
“公主回來了沒?”謝美人此時的眼神空洞,盯著腳下不遠的深絳色毛絨地毯上的花紋。
“還沒呢,公主此刻還在太和殿。”曉梅回答。
謝美人頓了頓,兩只手緊緊抓住了曉梅的小臂“公主回來以后讓她到寢殿找我一趟。”
“您這是?”曉梅看見主子額頭爬滿了密汗。
“費什么話?”謝美人強撐著眼皮,瞪了曉梅一眼。
姚楚汐這邊還在為蕓婧公主擔心,但韓尚宮說虎毒還不食子呢,她謝美人就算再爭寵又能折騰出什么來?
這倒是實話,現在的謝美人可不像之前懷著蕓婧公主一樣輕狂了,幾年打磨下來,本就是宮女出身的她可以說是一點爭寵的可能都沒有了。
若這時候再不好好抓緊蕓婧公主這根稻草,那以后別說是爭寵了,榮華富貴也都會一點點離她遠去。
下午的時候姚楚汐瞇了會兒,韓尚宮抽空退出來與蔣六說了兩句。
年宴過后,一直到現在,碧景軒那位還在里頭悶著呢。
說是生了病,可誰又知道其中的真假呢?
“打聽清楚沒?”韓尚宮問。
蔣六用手拍打了兩下胳膊“打聽清了,高順儀跟前伺候的小太監與我師傅之前認得,我師傅打聽他還不說?”
韓尚宮笑了笑“別扯那些沒有用的,說正事。”
“得嘞!”蔣六湊近了些“那小太監說高順儀為了讓皇上到她那兒,在領養蕓媗公主期間,多次讓蕓媗公主穿著單薄出去玩雪,然后稱公主非要出去,所以才生了病。”
韓尚宮冷哼一聲“利用孩子算什么本事?”
“可不?皇上可氣壞了,直接給了高順儀一個大嘴巴。”
“這打她都是輕的,皇室血脈豈容她這般對待。”韓尚宮說。
蔣六在一旁附和著“這沒了親娘的孩子當真是可憐,只怕宮里沒幾個真心待她的,都把她當成了爭寵的工具,但愿德妃娘娘能好好對待她。”
謝美人一個親娘尚且如此,高順儀能對蕓媗公主好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