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暖和了幾天就又下起了雪。
還正趕上皇上到映雪閣的時候。
剛到映雪閣沒一會兒,也就剛上一盞茶的功夫,雪就下起來了,眨眼功夫就下大了,一片一片雪花像鵝毛一樣。
映雪閣殿里的炭火就沒斷過,眼下皇上在,更是要添的勤些。
落霞奉了茶水點心進東殿,轉身看見蔣六正看著自己。
她裝作沒看見,低頭忙自己的,準備到自己屋里找些縫補的東西。
“落霞。”蔣六看她要走忙叫住她。
“有事兒?”落霞冷著臉問。
“你怎么了?總是躲著我?”
“皇上還在殿里呢,你不想活了?”落霞問道,想從蔣六身旁過去。
而蔣六結結實實的擋在落霞面前,遞給她一只簪子。
這簪子與之前蔣六送她的那只絹花簪子不同,是青玉的,就頂部那么一小塊兒,妥實是花了蔣六不少銀子。
要說那主子娘娘的青玉首飾,全是個頂個兒的大,宮女實在是用不起,再說她們的身份戴個青玉簪子不要命了?
蔣六考慮到了這點,特意囑咐段奎買一只不顯眼不招搖的。
就那么一小塊兒,可比小拇指指甲還小兩圈呢。
“之前那只絹花簪子你是不是不喜歡?”此時的蔣六像個孩子一樣,委屈巴巴的說“我求段奎出宮時捎了這只回來,你看看喜歡不?”
落霞一時呆住了,愣愣的看著他,心里有些感觸。
“這只也不喜歡?”蔣六的表情明顯有些難過,聲音不大的嘟囔著“那你到底喜歡什么樣兒的啊?”
落霞看他現在這個樣子,覺得有些可愛,咧開嘴笑了笑“傻樣兒!”
“問你話呢。”蔣六沉著頭,任憑雪花落在自己身上,在落霞面前讓了路“雪下的大了,你先走吧,可別凍病了。”
落霞先是沒動腳步,接過了簪子說了句“我很喜歡。”
蔣六還來不及說一句話,落霞就走了。
回到屋里,落霞手心緊緊的攥著這只簪子,心中竟覺得暖暖的。
從前她只羨慕自家主子與皇上,覺得他們二人才是老人們常說的‘天生一對’,根本不奢望自己能幸福,可現在不同。
她很明顯的感覺到,蔣六對自己是有意思的,而這種意思不是旁的太監那種齷齪的想法,只是單純的想對自己好。
皇上在映雪閣中又翻開了姚楚汐那本沒看完的書。
書中除了詩集,還有幾幅插畫,由于書已經在映雪閣放了多年了,紙張已經微微發黃,插畫也褪了色。
其中還有幾頁已經微微卷曲,還有幾處破損的地方。
“舒鶯昨天遞了個請安折子進宮,跟朕說明天想進宮看看。”皇上突然提起一句。
姚楚汐愣了愣,頭緩緩的轉向皇上那邊“舒鶯公主啊?”
皇上悶悶的答應了一聲。
舒鶯公主是皇上的親妹妹,若認真論起來可比姚楚汐要重要的多。
“陳宏寬前些日子行刑后,舒鶯一直不大好,朕作為她的皇兄也不能坐視不理,畢竟事不關她。”皇上又說。
“是呢。”姚楚汐道“舒鶯公主也是可憐人,皇上應該多多關心她,她想進宮那皇上就好好陪陪她吧。”
皇上看了姚楚汐一眼,眼神中有些贊賞“你能這么想就好,那朕明天就不到映雪閣來了,陪著舒鶯好好散散心。”
雪雖然下的大,但是沒一會兒就停了,蔣六帶著眾太監麻利的掃凈了院兒里的雪,連帶著映雪閣門前宮道上的雪也掃凈了。
皇上走了后,姚楚汐明顯不太高興。
不是因為舒鶯公主要進宮的事,而是她想起了陳宏寬與他妹妹的所作所為,就怕舒鶯公主也被他們帶壞了。
姚楚汐定了定思緒,命落雨給她倒了一杯茶。
“叫韓尚宮來。”
“是,小主。”落雨微微欠身后快走兩步到西殿去找韓尚宮。
“韓尚宮,小主找您。”
韓尚宮正在看著書,聽見落雪說話微微抬頭瞇著眼睛看了她一眼“讓小主稍等一會兒,我這就來。”
落雨回了東殿沒一會兒,韓尚宮就來了。
她雖是草草的換了身衣裳,但是看著很干凈整潔,一點兒也不像是腳前腳后換好的。
方才落雨去西殿時看韓尚宮穿的是一身茶色的長袍,外頭還披著件竹青色的褂子,可這一轉眼的功夫,韓尚宮就把里頭穿著的茶色長袍換成了一件紺青色的衣裳,外面披著的竹青色褂子也不見了。
“小主,您找奴婢來什么事兒?”韓尚宮進了東殿后站定在姚楚汐面前,衣裳兜里還留著半截帕子。
“外頭冷吧?您坐。”姚楚汐示意她坐到側榻上。
韓尚宮坐定后,姚楚汐長嘆了一口氣。
“您怎么了小主?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倒不算是什么煩心事,就是舒鶯公主明天進宮面圣,我這心里總是慌慌的。”
“舒鶯公主啊?”韓尚宮抬起頭看她“舒鶯公主可以說是奴婢從小看到大的,她雖然嬌慣任性了些,但不與惡毒沾邊,是個能分清善惡的人,想來應該不會為了陳家駙馬找小主麻煩的。”
“我不是怕她找麻煩,只是她也是個可憐人,別為了陳家駙馬做什么傻事才好。”
韓尚宮輕嘆了口氣“小主想的事奴婢也琢磨過,陳家駙馬與舒鶯公主兩人感情甚好,只怕一時半會兒公主緩不過來。”
姚楚汐沒說話。
本就任性的人,最愛的人被自己親哥哥,也就是當今皇帝處死了,她如何受得了?
可她又不能找自己親哥哥的麻煩,可不就得把矛頭沖向姚楚汐?
姚楚汐沒想到的事兒,韓尚宮可料到了。
但她沒法兒說,說出口了還得惹自家主子煩心,只能拿話安慰她。
太陽升起來時曬化了院兒里路面兒上的雪,雪水滲到地上結成了薄薄的冰。
雖然是薄冰,但誰要是踩著了摔一跤也保準他不舒坦。
蔣六就怕這個,特意叫人鏟了冰,以防摔著自家主子。
“蔣六。”
聽見有人叫自己,蔣六猛地轉過身“落霞?”
他蹭蹭蹭的跑過去,撓著頭問“你找我什么事兒啊?”
“這個給你。”落霞從袖子口袋中拿出一個比拳頭小兩圈的荷包。
別的荷包繡的都是什么蝶啊景啊鴛鴦啊什么的,可這個荷包只是個用黛綠色布料縫的普通荷包。
實在沒什么特別的,蔣六把荷包翻過去看,看見了自己的名字被繡在很不起眼的地方。
“這料子是前幾天關尚宮來送衣裳時我要的廢料,聽說是好料子,我摸著也挺好的。”落霞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留著裝點小物件兒啥的吧,不樂意要就還我。”
“樂意,樂意。”蔣六拿著荷包嘿嘿的傻笑著,轉身揣進了衣裳口袋里。
雖然蔣六不算男人,但好歹也是半個男人,總歸是沒有女子心思細致,有的時候發了月例銀子就掖進袖子兜里或者衣裳口袋,再不然就塞在哪個縫兒里,可算是別人偷不走了,他自己都想不起來藏哪了,因為東藏西藏而丟的碎銀子可讓他難受了好一陣。
眼下落霞給他縫了個荷包,雖然小了些但裝銀錢這類的東西正受用,也方便蔣六攢下些錢來。
“茶點師傅新做了盤點心,小主吃不下讓我賞給你們吃,現在這會兒正熱乎著,等會兒你忙完去茶房領吧。”
蔣六臉上還掛著笑,聽見這話頓了頓才答應著“好,好,我一會兒就去。”
眼看著蔣六走開了,落霞悄沒聲的笑了笑,可能是覺得他傻。
但傻的可愛。
落雨這邊端著藥盤子進了東殿,準備給姚楚汐的腳換藥。
“上了好幾天藥了,應該不用上了吧?”
姚楚汐一到吃藥換藥的事兒上就像個小孩子。
落雨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轉過頭硬著語氣說“不行,年太醫囑咐過,就算是好了也得再上幾天,何況小主您這腳傷還沒好呢。”
“好落雨,算我求你了,差個一次兩次不會礙事的。”姚楚汐兩只手輕輕拽著落雨的袖角,兩只眼睛眨巴眨巴的,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落雨委屈著她了。
“行。”落雨把藥盤子放在了桌面上,站直身子兩只手拍了拍,轉身就要出去。
“你去哪?”姚楚汐問。
落雨回過頭來,沖她皎潔的笑了笑“奴婢去找韓尚宮來,這個映雪閣里啊,也就她能治您了。”
“別,別!”姚楚汐著起了急“你可別叫韓尚宮來。”
“那小主您能乖乖換藥嗎?”
姚楚汐耷拉著腦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軟著聲音嘟囔著“能,能,我上還不成嗎...”
落雨看自家主子這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蹭蹭蹭幾步小跑回來,從藥盤子里拿起了一個插著紅布塞的瓶子。
用棉花簽子把藥涂好后,她又用干凈的棉布把自家主子的腳包了起來。
“這傷口若不勤保養著會發炎的,落疤都是小事,小主您怎么像個小孩子似的?”落雨邊包邊問。
姚楚汐委屈巴巴的看著她,不時還讓她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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