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振安也不等她發呆,跟著落雨進了屋子。
“恭喜姚才人。”剛見姚楚汐,潘振安馬上做了個揖。
“公公指的是?”
此時的姚楚汐是懵的狀態,連面前站著的太監身份都不知道,不過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不是個一般人。
“奴才恭喜才人,皇上今兒特意點名讓您去伴駕。”
聽了這話,姚楚汐徹底懵掉了,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潘振安,像是不相信一般。
“小主?”落雪在一旁小聲提醒著,姚楚汐馬上回過了神,微微欠身說“勞煩潘公公親自跑一趟了。”
這人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公公級別的,但與一般公公又不同,就像是這宮裝上的花紋,她可是一次都沒見過。又是親口來傳侍寢的,定與皇上有什么關系,不會是紀凌海和司寢監的尚宮,因為她知道他們的樣子,所以她敢斷定此人就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公公潘振安。
一旁的落雨落雪不約而同的捏緊了帕子,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不過臉上雖然忍的風平浪靜,小腿卻因太興奮而輕輕的抽搐著,留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一天一等就是兩年,其中滋味她們最懂不過了。
“奴才將皇上旨意傳達到了,晚點兒就會有司寢監的人來服侍才人沐浴更衣,還請才人準備準備。”
見潘振安有要走的意思,落雨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是塞銀子好還是不塞銀子好,想出聲留住潘振安喝口茶卻又擔心云煙閣的茶水入不得他的眼,真是著急的不行。
“公公壓低身段下駕云煙閣,我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公公若不嫌棄,留下一起喝口茶吧。”沒等落雨出聲,姚楚汐倒是出聲留了潘振安。
剛才的話真是讓落雨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又謙虛又恭敬,還不至于讓人產生敵意,只怕聽見的人都不好意思拔腿走了。
不是落雨舍不得錢打點潘振安,而是怕他眼皮高,看不上那些碎銀子,又怕他瞎想,以為自家主子是什么存心不良的人,到時候才真是壞了事。
“瞧才人說的,才人肯賞奴才杯茶喝,已經是給奴才臉面了。”
聽聽,這話說的比自家主子方才的話都謙虛恭敬,更是讓人一點毛病都挑不出。
喝過茶后,潘振安也不能繼續逗留了,向姚楚汐道了謝就離開了。
噗通噗通,落雨落雪雙雙跪在了地上“奴婢們向小主道喜!小主的好日子可要來了!”
姚楚汐也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覺,有些歡喜又有些迷茫,像是打翻了調味罐一樣五味雜陳。按理說應該覺得高興,可真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卻高興不起來了。
“小主?小主?”
姚楚汐忽然醒了神,伸手將二人扶起。
在這個宮里她見過太多侍過一次寢就再也沒被傳召過的女人,她怕自己也成為那樣的人。
還有隔壁的蕭美人。剛開始她來時姚楚汐只是覺得她疏遠,現在卻覺得她可憐。想必她也是真心愛慕皇上的吧,卻因為犯了錯誤被皇上厭棄,再也沒傳召過。
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一點錯誤都沒有呢?姚楚汐想到這只覺得心口發緊,擔心自己不得寵又擔心自己得寵。得寵怕犯錯,怕各宮嬪妃視她為眼中釘,不得寵又不甘心,怕只能這樣孤苦一生。
她到底和平常女子不一樣。宮外的女子可擁有真正的愛情,可以和愛的人兩情相悅,可她如何跟一個擁有后宮三千佳麗的男子兩情相悅呢?這想想都不靠譜。
可無論她怎么想,今夜都是要去侍寢的。
司膳房總管袁紹佞聽說皇上召了姚才人今晚去伴駕,自然不敢怠慢,主菜做了條最大最肥的魚不說,還做了四道配菜,兩樣點心,連現在每日晌午要喝的綠豆羹里都擱了幾塊冰糖。
要知道以前他司膳房從沒把這等無寵無位的才人放在眼里過,可今時不同往日,早先沒結下善緣,只得現上轎現扎耳朵眼,趕快給姚才人做些好的,避免姚才人上了龍床對皇上吹枕邊風。
主子的好日子來了,蔣六真是開心的不行,回了房間箱子里拿出了一直舍不得下腳的新鞋子穿上,嘴里還有模有樣的說著不能穿舊鞋,怕踩了小主的時運。
去司膳房的路上他也是挺直了腰板,倒不是他故意拿威風,只是他不想丟小主的人。
袁紹佞見蔣六來了,忙走了過去,給蔣六下了一跳。兩年里頭一次見他這么殷勤,難怪人人都想得寵,眼下沒去伴駕就已經嘗了甜頭,只怕更甜的要在后頭呢!
這些只是想想,蔣六可不敢瞎得罪人,袁紹佞與他客氣他也不敢當真,依舊低三下四的,領了午膳就趕緊走了。
今日的午膳豐盛的不行,盤子碟子的蔣六一人可拿不了,袁紹佞就喊徒弟和他一起送去了云煙閣。
“蔣六哥,姚才人可好說話?”
“小主性子好的緊。”
“姚才人可有什么喜歡吃的?回去我讓師傅做幾道給云煙閣送去?”
“小主嘴不挑。”
“后苑已經很久沒主子出過盛寵了,姚才人這次若是得了寵,那后苑也能跟著威風威風不是?”
旁的話蔣六都能回答幾句,可這話不一樣。
別的主子去伴駕卻沒得什么寵,干他家主子什么事?這不是咒他家主子嗎?主子若是得了盛寵,那后苑里那些個心思重又愛吃醋的女人們不得把主子生吞活剝了?再說別人得寵時也沒看見他家主子跟著沾光不是?
而且平日里從沒跟他說過話的人,現在一口一個哥的叫著,未免讓蔣六覺得有些尷尬。
仔細算算,蔣六比他年紀還輕一歲呢。
午膳一盤一盤的上了桌,只見姚楚汐的眉頭越皺越深。
這就是得了寵的好處?
輕輕夾起塊魚肉,放在了嘴里如同嚼蠟一般,沒嘗出什么滋味來。不知是怎么回事,這頓午膳她吃的特別不舒服。
“小主,您嘗嘗這綠豆羹。”
“嗯。”姚楚汐接過了落雪遞來的碗,小喝了一口“今天的綠豆羹怎的如此甜?還涼快了不少?”
“司膳房袁總管特意孝敬小主的。”
聽落雪說完,姚楚汐盯著綠豆羹看了一會,默默的放回了桌面上。
她不是不懂這宮里擺高踩低的規矩,只是她此時深陷其中,覺得有些難以適應罷了。
午膳過后,來了個稀客。
說是稀客,不過是從未來過她房間的蕭美人罷了。
進了東殿,蕭美人先是打量著屋里的陳設,又伸手摸了摸柜臺上擺著的花瓶,像是對這里很好奇一般。
那花是姚楚汐昨天傍晚在御花園采的,淋些水插在白瓷瓶里倒還好養活。
她不喜歡女子房間中熏香的味道,沒來由的覺得嗆人,倒不如花香果香聞著舒坦。
“蕭姐姐午安。”姚楚汐聽說蕭美人來了,即使是不想應付也得應付,在落雨落雪快速更衣下走了出來。
蕭美人先是打量過屋子里的陳設,又打量起了姚楚汐,緩了好一會兒才說一句“姚妹妹有禮。”
怎么形容姚楚汐呢?蕭美人自己也不清楚,想了半天只想出順眼兩個字,再仔細看看又覺得只是比較耐看罷了,反正怎么看都不是特別美。
晌午出來曬太陽時看她穿的還是去年夏天做的淺橘色襦裙,這用了午膳后就換了身粉色繡并蒂花的百水裙,只不過上身的青白色宮裝沒有換。
蕭美人心中嘀咕,果然是個不省心的主兒。
“妹妹晚上去伴駕,心中可緊張?”
“還好,有勞姐姐掛心。”
這回答讓蕭美人沒了話說,本來打算說的話也咽回了肚子里。
“皇上還是挺溫柔的,妹妹不必怕。”
“謝姐姐提醒。”
幾句話說出來,便沒了話頭嘮,蕭美人覺得不能就這樣走了,自己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呢!
“想來我與妹妹在這云煙閣中住了快一年,心中還是有些感情的對吧?”
“姐姐說的是。”姚楚汐恭敬有禮,輕輕點了個頭。
一旁的落雪氣的簡直不行,死死的抓著帕子,落雨緊緊的盯著她,怕一個沒看住她就把蕭美人打開門扔出去。
“妹妹生的漂亮,我做姐姐的是比不了。”蕭美人的話里盡是試探。
“姐姐生的也美,妹妹好生景仰。”
“既然如此,妹妹今夜在龍床上向皇上提一句姐姐?將來妹妹有難時我這個做姐姐的也好盡盡心。”
這是什么話?落雨此時也想與落雪一起將她扔出去。
這分明是想借主子的嘴給自己拉攏寵愛。
可她自己也不想想,為什么被廢為美人?又再也沒得過皇上傳召?就連所有嬪妃都到場的賞花宴也獨獨不讓她去?
在龍床上提她?皇上一生氣不得把姚楚汐拖出去!
也不知道她的腦袋一天想的是什么。
“姐姐說的事妹妹會盡力去辦,不過若是辦不成也請姐姐不要怪罪。”
這話一出也不至于以后蕭美人記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