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到處是雜樹雜草,兩邊的竹子茂密的擋住不少的光線,偶爾看見三兩棟的小平房屋,更多的是六七十年代的殘舊瓦磚房屋,這景象比奶奶那邊要窮酸多了。
奶奶遇見熟人都會主動跟對方打招呼,更好的會客套一小會,當她告訴對方陳貴鳳是她的孫女,要去看望外婆,個個都是一臉的驚奇和諷刺表情。
再往前拐了兩個彎,奶奶指著前面的一間破舊不堪的瓦磚屋,說,“那就是你外婆家了。”
“什么?”這危房能安全住人嗎?陳貴鳳無比驚訝,雖然李紅常說外婆家窮,可眼前這景觀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窮許多。
“嬸子,在家嗎?”奶奶駝著背走到門外喊叫。奶奶一直以嬸子稱呼她的親家。
“嬸子。”奶奶又喊了幾聲。
“喂。”聽到天井里傳來一把男人的聲音。
“李威,快開門,你外嬲女來探你了。”奶奶喊了句,她打從心底瞧不起李威,她自己的兩個兒子算是有點小本事,而這李威,懶惰,不思進取,常年窩在家里什么賺錢的活都不干。因而奶奶喊李威的語氣帶幾許清淡。
過了好會兒,才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出來開了殘舊的木門。
陳貴鳳打量一下李威,衣著簡樸,頭發凌亂,依然是瘦弱可憐的樣子。“舅舅。”
“很久沒見過貴鳳,又長美了。”李威笑著說,這貴鳳越長越像他當年的老情人,他不禁多看她幾眼。然后不忘跟奶奶打招呼說,“親家,進屋子坐吧。”
陳貴鳳隨奶奶一起走進院里,穿過天井,走進了不過十來平方的客廳里。若不是當著舅舅的面子,她可真會立馬滾回奶奶那邊去。這木沙發舊得發黑,地板和墻壁通處掉石灰,露出紅色的磚墻本色。
李威見陳貴鳳驚詫的表情,不好意思的說,“坐吧,舅舅我沒本事,窮得發慌。”
陳貴鳳把手上的禮物袋放在一邊桌子上,勉強坐下,坐在那種沙發上,她全身都覺得不舒適。
李威用洗干凈的玻璃杯子為她們客氣倒茶,說,“你外婆去放牛了,一會兒就回來。”
奶奶與李威坐下閑聊了起來,陳貴鳳則安靜的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曾經聽說過,舅舅年輕的時候也有一點筆墨文化。卻因遭到同村一名女子的拋棄,想不開跳崖跌傷了右腿,從此走路一瘸一拐的,更是喪失做苦力活的能力,至今一直未能娶到妻子。詳細的內幕她就不曉得。
快到吃中午飯的時間,外婆才踱著沉穩的腳步回來了。七十歲的外婆依然很健朗,照樣下田上山干活。
外婆跟奶奶感情一直很好,兩人一見面就熱絡的閑扯,完全不把陳貴鳳當回事,讓她好生尷尬,無比的惆悵。只好隨李威去廚房幫忙洗菜做飯的。
陳貴鳳在自己有背包里取出六百塊大鈔遞給了李威,說,“舅舅,這錢你拿去用吧。”
那年代六百元人民幣是相當多了,李威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沒想到陳貴鳳出手會那么大方。見對方不接,陳貴鳳只好把錢塞進李威手里,李威沉默的收下。他確實很需要人民幣,這筆錢足以讓他能吃上三四個月的豬肉,不至于天天吃素。
“謝謝你,貴鳳。”李威眼睛泛濕,當年他一時沖動釀成現在的困境,確實難過,可惜悔恨已晚。
陳貴鳳不清楚李威心里的愧疚,誤以為他單純只是感激,便說,“舅舅,都是自家人,別客氣。”
飯菜很快擺上了舊得發黑的桌面,外婆隨即一臉的嫌棄,就那么一小碟豬肉,兩小碟青菜。有如此小家招待客人的嗎?再說陳貴鳳由生以來第一次上門探訪他們,竟然連一只自家養的雞都不舍得殺來款待一下她們。
陳貴鳳常聽李紅說,外婆家里能吃上幾件肉已經是很了不起,所以她對桌上的飯菜沒有什么意見。李威有心里過意不去,他是想殺雞款待外嬲女,可他母親放狠話不讓他動她養的雞。
“外婆,多吃點肉吧。”陳貴鳳客氣的夾了件豬肉往外婆碗里放。
外婆性格固執堅強,這么多年來不從接受父親陳春輝金錢上的施舍。李紅只能偶爾偷偷的寄點錢給李威作生活費用,所以外婆家就一直貧窮著。陳貴鳳挺佩服外婆的這份骨氣。
“不用你來,我自己有手。”外婆卻突然生起氣來怒斥陳貴鳳,把碗里頭的那塊肉氣匆匆的扔掉地上,似乎陳貴鳳對她放了毒藥般的厲害。
“媽,你不至于吧?就一件豬肉而已。”李威責怪說。
“嬸子,這只是貴鳳對你的一點心意。你都七十歲人了,還計較陳年往事干嘛呢?”奶奶不悅的說。
陳貴鳳這時眼眶都紅了,外婆怎會這么討厭她的?她心里委屈。
“我能不計較嗎?你看她長得跟那瘋婆一個樣子。我忍了這么多年,你今天卻是故意把她帶上門來,存心氣死我!”外婆說到后面聲音都梗咽了。她一直不許李紅帶陳貴鳳到自己家中來,而今天這陳貴鳳還是不請自來了,那些傷心的往事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痛。
外婆說的是什么話?陳貴鳳滿臉疑問的看著奶奶,腦袋一片空白。
奶奶心里發慌,她兒子陳春輝一直讓大伙隱瞞著陳貴鳳的身世,以至于這么多年都不帶她的寶貝孫女回鄉下一趟,無非是怕她會聽到些閑話。可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幾年,她沒料到原來外婆的心結始終沒有放下。
“我看這飯吃不成了,貴鳳,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