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眸中閃過一絲決絕,從袖中抽出短刀,便要自刎。
刀入肌膚,絲絲血跡流出,白云子與德惠子二人見此一楞,急忙抽出腰間的拂塵,作勢就要打掉忘塵手中的短刀。
三道銀光閃過,只聽“哐當”一聲,忘塵手中的短刀驟然落地。
忘塵癱倒在地,眸中一片死灰,喃喃道:“為何不讓我死……為何不讓我死……我的清兒都快要沒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意思,為何不讓我去死……”
一道溫軟的女音插入:“我可以向您保證,你的清兒不僅不會死,還會長命百歲!”
話落,躺在床上的容清手指輕顫了顫。
此時屋內幾人的視線皆這道女音所吸引,都沒有看到這一幕。
忘塵不由的瞪大了一雙紅腫的眼睛,眸中滿是難以置信,身子悠悠晃晃的沖出門外,一雙眸子看著院內,順著聲音的來源,在黑暗中不斷尋找著這道女音的身影。
白云子一把扶住了忘塵的即將摔倒的身體,眸中布滿了警惕的光:“閣下是人是鬼,若是能救得了世子爺只管現身,若是救不了,便別在那處,把別人的痛苦當成笑話看!”
冷若一聲輕笑:“道長莫不是也曾受過莫大的傷,所以思想才這般極端,才將世人想得這么壞?”
白云子聞言,面上有幾絲被戳中心事的惱怒,面上紅、白、青、黑,四色互相交措,真真是一副極好的調色盤。
二道身影迎著月光,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燭火照耀下,二人的面容逐漸顯露了出來。
白云子幾人的視線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眸中皆閃過幾絲驚艷。
男子一襲黑色勁裝,少了一分儒雅,多了一份英姿颯爽,如綢般墨發用一根簡易的黑色發帶,半散半束與腦后,面龐肌膚賽雪,五官如精雕細琢般精致絕倫。
此時,他微微抬頭,淡淡了掃了一眼對面的白云子幾人。便又垂頭向懷中的女子,隨著他垂頭,黑鳳翎似的睫毛,也不由的跟著輕顫了下,好似蝶翼淺擱在眼下,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他絕世無雙的臉龐,他仿若是那水墨潑染的畫中仙,好看的不似世間人!
白云子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懷中的女子。
女子一襲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身姿出塵,一頭烏發隨意的梳在腦后,攏成一個簡單的鬢,額前發間上別了一個乳白色珠子鑲嵌的額步搖流蘇,顆顆透著白玉光澤的圓潤珠子垂在眉間。說不出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忘塵看到此處面上布滿的了驚訝之色,嘴巴張的老大,似是能塞進一枚雞蛋:“你……你……還活著!”
冷若身子一顫。
琰王妃認識冷幽蘭!?
思忖之間,感覺抱著自己的雙手,又收緊了不少,冷若回頭沖著郇玉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轉頭看向忘塵:“這世間人多有相似,琰王妃莫不是認錯了人?”
話落,忘塵眸中一痛。
琰王妃……這個名號,對她而言,從來都是埋在心底深處、不能提及的痛。
無論是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那種錐心的痛,至死難忘。
這種痛就像是一顆種子,隨著年月的增加,非但沒有減少或消失,反而在心底,生根發芽,逐漸衍生,根深蒂固!
將眸子的痛苦之色遮掩,抬頭看向冷若,雙掌合一,淡笑道:“貧尼法號……忘塵,并非施主口中所說的琰王妃……我見施主的面相與我一位故人的女兒相貌很是相似……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施主見諒!
忘塵,忘塵……
忘卻過往……盡數皆為塵埃!
冷若淺淺一笑,雙掌合一回了一禮:“師太客氣了!”
“將將聽施主所言,我兒可以長命百歲……施主能救我兒性命嗎?”忘塵一雙美目目光灼灼的看著冷若,似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冷若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知,笑道:“有一半的把握!”
聞言,忘塵面上是難掩的喜色,急道:“此言當真?”
冷若應了一聲,從腰間取出一個藥瓶丟給忘塵,安慰道:“莫要等世子醒來,師太卻病倒了!”
忘塵垂眸看了看頸間的傷口,笑道:“小傷而已,請神醫速速進屋給我兒瞧瞧!”
冷若目光順著忘塵的視線看向屋內,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容清,眸中布滿了擔憂之色:“郇玉我們進去吧!”
郇玉不情不愿的應了一聲,扁著嘴道:“醫好他,就再也不許見他……”似是怕冷若耍賴一般,郇玉一雙墨玉眸子直勾勾的看著她:“……不許耍賴!”
冷若聞言,沖著郇玉無語的翻了翻白眼。
真幼稚!
“答不答應?嗯?”郇玉用牙齒輕咬著冷若的頸間。
酥酥麻麻的觸感襲來,冷若只感覺身子像是觸電了一般,嬌嗔的瞪了郇玉一眼:“我答應便是……你莫要瞎鬧!”
郇玉似是勝利般勾了勾嘴角,湊到冷若耳邊曖昧道:“別以為這樣就算了……為夫忍的這些日子,洞房花燭夜,我與娘子一并算。”
冷若聞言,又羞又怒:“若是平日里你再沒個正行,我……我便……”
冷若頓了半響,終是說不出一句硬話來。
似是掐準冷若狠不下心對自己說什么重話,郇玉越發的得寸進尺,笑道:“你便怎么?”
二人調情忘我,直看得對面的忘塵一眾,面紅耳赤,別過了臉。
忘塵雙掌合一,口中默念著心經:“阿彌陀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
冷若見此,怒瞪了郇玉一眼,在他胸口上狠狠的擰了幾下,便從他懷中跳了下來。
起身走至忘塵、白云子幾人面前,施了一禮:“晚輩給世子治病期間,需要清凈,還請忘塵師太和二位道長替晚輩把把門……”
目光看向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墨玉眸子望著她的郇玉:“最好不要將什么閑雜人等放進來!”
郇玉好不委屈的看著冷若,低聲輕喚著。
便聽“咯吱”一聲關門聲,哪里還有冷若的影子。
屋內。
容清一息尚存的躺在床上,一頭墨發,散落在肩邊兩側。眼眸微合,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肌膚上投出下青灰色的陰影。英挺的鼻梁勾勒出他俊美無儔的側臉,雙唇毫無血色,更顯病孱,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冷若坐在床榻邊,看著容清煞白的面容,心中充滿了愧疚,眼中一熱,絲絲冰涼的物體涌出。
抬手,撫去了垂在容清面頰上的幾縷青絲:“都怪我,都怪我不好……若不是因為我與郇玉置氣,故意拿你氣他,你也不會……也不會變成現在這般……”
她說道此處,眸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傾斜而下,一滴滴淚自從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容清的眼窩。
微涼的觸感,容清的手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冷若一把擦去了面上的淚水:“都是我不好……所以你好起來……快些好起來……活得比我還要好才行!”
躲在房頂上的郇玉,看到此處,眸子布滿了心疼之色。
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容清,眸中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看在你為若兒病重的份上,姑且將若兒借給你一晚,日后想都別想!
冷若解開容清上身的衣袍。
從銀針包里抽出銀針,動作熟練、神色專注且認真的將手中的銀針照著容清的天柱、太沖、眉心、太陽穴等十幾個穴位,快速施針,依次排下,是肩胸等以下穴位。
約莫大半柱香的功夫過去了,門外傳來了,忘塵低低的呼喚聲,聲音中透著幾分焦慮,幾分擔憂,幾分緊張與害怕:“神醫,神醫……不知我兒容清可……可……”她說道此處卻也不知該怎么說下去。
作為一個母親,寧可自己出事,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一點點的事情,這便是舐犢情深!
冷若抬頭,擦了一把額上布滿的細汗道:“等!”
話落,站在門外的忘塵一愣,急道:“可是……清兒……”
話還未說完,便聽冷若有些不耐煩道:“想讓他死,你便繼續打斷我!”
忘塵身子一顫,便再也敢多言。
冷若快速的脫去容清的鞋襪。
從銀針包里抽出銀針,快速的在足厥、三陰交、太溪、照海、陽陵泉等穴施針。
待一切完畢,冷若坐在床榻邊,抬手,探手了容清的脈搏、鼻息,俯下身貼在容清的胸口,聽著容清稍稍開始變得沉穩的心跳聲。
她不由得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凝重的面色漸漸緩和了不少。
“咯吱”一聲開門聲,一張布滿字跡的紙,被丟了出來,門又快速被關了起來。
冷若簡單明了道:“照單抓藥,上面寫了熬藥的方法,半個時辰將藥熬好,送進來……別說辦不到……你若辦不到,我也辦不到!”
白云子聽著冷若‘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話語,再也聽不下去,站了出來:“此處乃是郊外,即便用輕功進城,最快也要一柱半香,來回是三柱,你這藥方上,所寫的藥物皆是珍稀之物,即便找上一天也不可能,熬藥還要二柱香,你分明就是強人……”所難!
話未說完,便被冷若所打斷:“道長的話,我便不愛聽了,何為強人所難?救人本就是要和時間爭分奪秒,和閻王搶人,有的人就是差那么一分一秒便再也搶不過來,你若是覺得為難,便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將時間掐算的將將好……這些藥物要是忘塵師太想要,便是唾手可得的事。我只問忘塵師太一句,是容清的性命重要,還是你和琰王的恩怨情仇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