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策趕緊點頭應是。
“那北燕屠了兩座城池的人,我們就不管了嗎?北疆的百姓會寒心的!”鎮北王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也很無力。人人都道他在北疆執掌生殺大權,卻又有誰能知道,他受的考驗和煎熬。
提到這件事,徐錦策的眼中也是寒光一閃。他冷聲道:“自然不能這么算了,血債一定要血償。我打算派驚云出去,把主張屠城的人全都殺了。”
“哪有那么容易,這是北燕王廷的責任。”
“個個擊破。反正留著這些劊子手,早晚也都是會害人的。”
鎮北王覺得他這個方法也可行,只不過過程會有些困難。
徐錦策知道父親在擔憂什么,就笑著說:“這么多年費心經營的驚云,他們有多鋒利,父親難道忘了嗎?”
鎮北王點頭:“這件事你決定吧。”然后他停頓了一會兒,又問道:“你這次怎么這么快想通了?”
“不是我,是笙兒。”
鎮北王聞言露出欣慰的神色,聲音也柔和了幾分:“你妹妹最像我,與你的性子正好互補。一文一武,張弛有度。有你們兩個在,我便能放心了。”
“父親這話是什么意思?”徐錦策覺得鎮北王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里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沒有弦外之意,我只不過是老了,做什么都有些力不從心。”鎮北王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如今舊傷復發,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父親不如回赤陽城吧!我前幾日收到箬兒的信,她又病了。”
鎮北王眉頭緊蹙在一起,徐錦箬的身體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這孩子在外面漂泊的時候,受了苦,落下一副破敗身子。
北疆氣候不好,她整日就像泡在藥罐子里。看了那么多大夫,幾乎每個都是開一些溫補的方子,讓她好好調養。而且每一個都會說,固本培元不容易,恐會早夭。
鎮北王很珍愛他的妻子,當初對她就心懷愧疚。如今女兒又成了這副樣子,他怎么可能不憂愁?
徐錦策見鎮北王又開始嘆息,就說:“笙兒醫術高絕,您不如帶她回去看看,興許有法子了。”
鎮北王眼睛里閃出一道光。不要說他對笙兒的醫術有信心,就是她們姐妹兩個的關系,也需要契機來緩和。讓她們好好相處一下,興許她們就能處得來了。
“箬兒性子不好,我怕她會鬧脾氣。”徐錦策知道徐錦箬一直很介意,自己被人頂替這件事。她甚至覺得她多年所受之苦,均是拜笙兒所賜。她們兩人見面,只怕會生出一些是非。
鎮北王對自己這個小女兒也是無奈。她長得同妻子很像,但性子卻是一點都不像。也是因為這些年她在外面受了苦,也沒有人好好教導她,所以品性上確實差了很多。
但是她再不好也是他女兒,還是讓他滿心愧疚的。他但凡是能順著她的時候,一定都是由著她的。也可能是他這樣的態度,把她縱容壞了,如今才成了一想到她就頭疼。
“府里沒人管教她也不行,不如我這次回去給她請個教席嬤嬤。”
徐錦策搖頭:“我覺得沒有嬤嬤能教得了她。如果軍情不急,父親不如多在府里待一些日子,箬兒興許就能好一些。”
徐錦策性子里的耿直是改不了了,每次他在府中,徐錦箬鬧脾氣的時候,他總是會忍不住訓斥。久而久之,徐錦箬一見她就像是見到了仇家。背地里還說,他心里只有離戈和戀歌,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妹妹。
徐錦策心里清楚她在介意什么,她說離戈和戀歌,其實都不是重點,她在意的是笙兒。他也不禁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偏心?答案是否定的。
他對外人都能一視同仁,在自己家里又怎么會搞特殊?不過他沒解釋,因為就是解釋了,徐錦箬也不可能相信。所以他干脆就懶得浪費唇舌。
鎮北王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也許等到他把笙兒帶回去,她們姐妹相處一段日子,就能有感情了。說不定箬兒的性情也能夠變好。
結果與理想總是事與愿違。
鎮北王帶著納蘭錦繡回到鎮北王府的時候,徐錦箬本來是歡歡喜喜的等在門樓。一見到納蘭錦繡臉頓時就拉了下來,陰陽怪氣的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名義上的姐姐,你不是死了嗎?骨灰都已經帶回來了,現在是在詐尸嗎?”
穆離跟在納蘭錦繡身邊,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若不是礙于這是鎮北王府,王爺又在這里,他都想動手教訓徐錦箬了。
鎮北王對她的脾氣早就有所了解,但還是覺得她說的話太過粗鄙。當下沉下臉,訓斥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這般沒規矩?”
徐錦箬一見到父親訓斥自己,頓時委屈上了。她哭得很厲害,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我就知道父親也不疼我了,你們都疼這個外來的。你說她有什么資格出現在這,難道她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鎮北王最不喜歡她拎不清,剛想要出口訓斥,徐錦箬已經劇烈的咳了起來。她本來就染著風寒,又在外面吹了風,如今一哭,可不是要咳嗽嗎?她咳嗽不打緊,但是一咳嗽就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她這一吐,身邊伺候的人也慌了,有個模樣生的漂亮的婢女,也哭唧唧的說:“郡主已經病了好幾日,聽說王爺回來,硬撐著出來迎接。王爺不要一回來就訓斥郡主。”
然后轉身去拍徐錦箬的背,一邊拍還一邊說:“郡主,您就不要哭了,也不要自己跟自己慪氣。為了那些沒名沒分的人,氣壞自己不值啊!”
納蘭錦繡一聽她說這話,就忍無可忍了。徐錦箬愚鈍也就算了,身邊這個算什么東西,也敢出言詆毀她?她們以為她想來嗎?
若不是父親說徐錦箬病的厲害,想讓她給瞧一瞧,她寧可待在云城陪兄長,也不會回這個是非之地。所以這時候,她不認為自己應該忍下去。
她緩步走到徐錦箬身邊,居高臨下看著她們主仆二人。然后指了指那個丫頭,冷聲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丫頭本來是不屑回答的,但無意間對上了鎮北王警告的目光,她頓時嚇得抖如篩糠。說真的,她來王府這么長時間,還從來沒見過王爺這副樣子,只能俯下身子道:“奴婢叫紅菱。”
“你倒是擔得起你這個名字,穿的這么富貴鮮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郡主呢。還有就是,你這規矩是跟誰學的,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納蘭錦繡神態譏諷,她覺得徐錦箬就是個草包。她身邊這個婢女,哪有一點像下人的樣子,明明穿的比她這個郡主還風光。
徐錦箬一聽這話就更生氣了,她覺得納蘭錦繡明里暗里的就是在說,她不夠做郡主的格。甚至說她連個婢女都不如。她怎么能忍下去?
“徐錦笙,你憑什么對我的人指手畫腳?我喜歡給她穿什么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
“你喜歡給她穿什么是和我沒關系,不過,她明里暗里的編排我,我就不能裝作不知道了。”
徐錦箬冷笑一聲:“請你看好了這是什么地方,這里是鎮北王府,不是金陵城的紀家。”
納蘭錦繡聽到“紀家”兩個字,身子僵了一下,但神態很快又恢復正常。徐錦箬不是就挑她的痛處說嗎,那她就偏偏要表現的云淡風輕。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我知道這里是鎮北王府,但是我要處罰誰,父親應該不介意吧?”
納蘭錦繡加重父親二字,而且在說完之后,就把身子轉向鎮北王,明顯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鎮北王點了點頭,冷聲道:“我常年在外,府里也沒人管事,倒是讓你們越發沒規矩了。以后,郡主說什么就是什么。”
眾人一時有些迷糊,不知道鎮北王口中的郡主指的是誰。按理說人人都知道,鎮北王府唯一的郡主就是徐錦箬,可剛剛徐錦笙也叫了父親。而且看王爺的樣子,明顯認為是正常的。
“王爺……”紅菱一見徐錦箬又要哭,忍不住出聲喚道。
納蘭錦繡冷眼看著她,道:“沒有主人的命令,下人不能插嘴,這句話你還要我重復幾遍。”
紅菱嘴唇翕合了幾下,明顯是有話想說,但最終只是膽怯的縮了縮脖子。
原來是個只會仗勢欺人的草包!
納蘭錦繡譏諷的笑了一下,說道:“我想這里有不少人都認識我了,但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徐錦笙,會隨父親在王府里住一段時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怎么說都可以。但是當著我的面,你們最好是多做事少說話。”
她說完指了指還跪在地上的紅菱,語氣平靜:“我和父親剛一進府,你就想左右父親的決定了。這種人我看了就難受,所以把身契給她,打發她出去,鎮北王府永不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