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跟著紀泓燁出去接待賓客,女桌和男桌是分開的,所以她沒跟著他,而是接待女客去了。
紀泓燁本來是怕她不習慣這種場合,尤其是她養月子期間,一直都是在屋子里面,基本上就沒見過生人。但見她堅持,他也就不強求了,畢竟是他的妻子,膽子太小也總歸是不太好。到頭來吃苦的還是她自己。
納蘭錦繡本以為現在即便是有賓客,也是少數,卻不曾想竟已經來了大院子的人。她跟相熟的幾個打了招呼,又由莫言莫言引著,同那些不認識的寒暄幾句。
“都說你生孩子的時候沒少受罪,我還想著你指定會氣色不好呢,現在見了就知道自己是擔憂多了,燁哥兒可不依然把你養的如此水靈么?”
說話的是紀柳氏,她早就去瑾園探望過幾次了,但每次都沒見到納蘭錦繡。她身邊的丫頭口徑出奇的一致,都說是夫人身子不好需要靜養,大夫不讓見外客。
一次次的被人拒之門外,這讓紀柳氏心里不痛快極了。要知道她出身雖然不算是頂好的,但家境殷實富裕,父母親又寵愛她,她在家里是事事都要拔尖兒的。
嫁給紀梵之后就更不用說了,他多年無子,她嫁進來就給他生了個男孩兒,可不是把他高興壞了嗎?連帶著對她都寵愛的不行。
所以,她幾時吃過這樣的閉門羹,對這個小輩也喜歡不起來。若不是因為她夫婿成器,她才懶得跟這個小丫頭在這磨嘴皮子。
納蘭錦繡一直都知道紀柳氏是個心氣兒高的,今天能主動同自己打招呼,并且還說了那么多討好的話,對她來說也不容易了。就笑著說:“舅母謬贊了,我聽人說舅母生產完之后,才是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
要說別的紀柳氏可能心里還沒底,但若是論起容貌來,她還真沒服過誰。就說自己眼前這個,雖然生的是傾國傾城,又是被燁哥兒捧在手心里的,但是身上總是差了那么點兒味道。
可能是因為年紀小,也可能是讀圣賢書都讀傻了。要說女子可真不能讀那么多書,規矩太多,整個人變得呆板無趣,怎么能討夫君喜歡呢?
她本來陰郁著的心情,因為納蘭錦繡這一句話就又變得陽光明媚了。她拉住納蘭錦繡的手,這次倒不像之前那般皮笑肉不笑的,笑呵呵的說:“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下人傳的,因為自己之前沒見過什么大人物,所以就贊我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紀柳氏大言不慚的說出這一些話,旁邊人的表情一個個就變得很奇妙了。有不屑的,有偷笑的,還有挑高了眉毛準備看笑話的。
可惜,紀柳氏通通不知道,她還認為自己是奪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想到這里,她就不由得心中暗喜,朝廷二品大員的夫人又怎樣,在她身邊還不是讓她給比了下去?
納蘭錦繡看著她眼神里的洋洋得意也不拆穿,有時候本來就不在一個層面上,沒有必要浪費過多口舌。紀柳氏認為自己風頭無二,那就讓她自己高興好了。
“我聽說紀閣老甚是喜愛你,你們夫妻婚后一直是相敬如賓,琴瑟和諧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終于有人開口打破沉默,讓人的目光不再停留在紀柳氏身上。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穿著一件翠綠色的斗篷,領口上都是雪白的兔毛,看起來十分乍眼。
納蘭錦繡先是沖她點了下頭,算作是打招呼了,然后才笑著說:“是。”
那個穿著綠斗篷的女子眼睛變得更加明亮了,她又接著問:“而且就是你說不允他納妾,紀閣老甚是愛惜你,所以即便是你生產了,府里也沒有人伺候他。”
這次納蘭錦繡沒回答她。因為她覺得她這話問得有些過火。看她的裝扮,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問這樣的問題。即便是年紀很大的婦人,這類話題都是要背著人的。
“姐姐,我在問你問題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呀!”綠衣女子還沒覺得自己問的有什么不妥,十分不解的看著納蘭錦繡,那模樣十分純然天真。
“這些事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能出來?”有一個年紀稍長的婦人到底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口訓斥道。
綠衣女子頓時就不樂意了,她轉過頭對著那位夫人說:“我又沒問你,你巴巴的回答什么?掃興!”
不曉得那個婦人是誰,看打扮想必也是一家主母。大概是被人這般冷言,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沖出來指著綠衣女子的鼻子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打聽人家夫妻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給人家做妾?”
若是尋常的女孩被人這么說,面子上肯定掛不住。可這個綠衣女子卻是一點都不生氣,她高傲的揚著下巴,大聲說:“我做妾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婦人被氣的一時不知該怎么應對,想必是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但這個丫頭在眾人面前讓她難堪,她應該也是忍不下去,所以措辭了半天說道:“我真是沒見過比你更不知廉恥的人!”
綠衣女子對于自己被人罵了,也絲毫不以為然,依然是那副很驕傲的樣子:“我打聽一下自己喜歡的人,究竟是錯在哪里了,有什么資格指責我?我得跟你說清楚,我父……父親和母親從來都沒罵過我,你算哪個?”
“你父母不訓斥你,那就是你家教不好。難怪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問那么傷風敗俗的問題。”
綠衣女子可能之前就是在忍耐,他如今又被這樣說哭就忍不住了。一把從身邊侍女手里抽出鞭子,狠狠的對著那個婦人就是一鞭子。
那婦人是養在內宅的女子,哪見過這種癥狀,頓時被抽倒在地。綠衣女子卻依然不放她,又揮動鞭子,想要再抽一下。
納蘭錦繡起初還覺得她也許只是年紀小,天真爛漫,不知道這些烏七八糟的規矩罷了。如今卻覺得他是被家人寵壞了,驕縱的有些過度。
“住手!”她冷聲道。
本來還神氣著的綠衣女子聽了她的話,整個人都蔫了,她悻悻的把鞭子扔給身邊的侍女,然后對納蘭錦繡說:“咱們以后是要做姐妹的人,你的訓斥我便不同你一般計較了。”
“誰要和你做姐妹,人家認識你是誰?你最好不要在我們夫人面前瘋言瘋語!”如意實在是忍不了了,這姑娘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樣說,要將夫人置于何處?
綠衣女子似乎除了對納蘭錦繡還能算得上是客氣,其他人可就沒那么好脾氣了。她一把抽出鞭子,正要向如意抽過去,就被方婉兒一把給握住了。
綠衣女子用力抽動了兩下都沒能抽回來,就冷著眉眼看著方婉兒,十分驕縱的說:“你又是哪個?趕來擋本姑娘的路,你是活在膩歪了嗎?”
“今日是紀閣老同他夫人給孩子辦的滿月宴,你出現在這里可有拜帖?”
綠衣女子神態泱泱的,她本就是偷偷跑出來的,哪里有什么拜帖?
方婉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剛剛猜的沒錯,這丫頭一定是背著家人偷偷溜出來的。不然像她這么小沒出閣的姑娘,怎么可能來參加滿月宴?
“你既然沒有拜帖,那就是不請自來。你不僅不知道收斂,還在主人的宴會上大打出手,你是欺負我們這一般女眷拿你沒法子嗎?”
方婉兒說著話已經站到了納蘭錦繡身旁,她緩聲道:“紀夫人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很多事情都能容忍。我是商戶出身沒有那么好的教養,今日之事我是看不慣的。”
綠衣女子雖然鞭子被人家握著,但氣勢依然不減,她先是冷哼一聲,然后用諷刺的語氣說:“你就是看不慣又能把我怎樣,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句話,惹我不開心的人都得去死!”
這話說的可就真是狂妄了,即便是九五至尊,也不敢在人前有如此囂張的言詞。納蘭錦繡就暗暗觀察,猜測她的身份。
她年紀雖然小,但氣勢卻是普通人比不了的。而且她身上所穿的面料,可是一寸一斤的蜀錦所制。她爺有一件蜀錦做的披風,都是極為珍愛的。
這綠衣女子的出生必然不凡。若是貴族女子,從小就要受各種禮儀教導,在外一定是落落大方。而她明顯是不走尋常路,她是背著家人偷偷溜出來的。
她在眾人面前一點都不掩飾,想給三哥做妾室的態度,可見平時在家里一定是人沒有違逆過的。
只是她這年紀怎么看也是小了點兒,大概也就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這樣的年紀懂得什么是真愛了,怎么會對三哥一見鐘情呢?
“呵,你們大家應該都聽見了吧,這話說的可真是太大了,我都害怕。”方婉兒表面上說著害怕,但是眼眸里卻是笑意盈盈的,明顯是在逗弄這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