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泓燁知道她和祖母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不愉快。但他想祖母不是不明事理的,阿錦也不是胡鬧的性子,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是她們兩個同時沒有辦法容忍的。
本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但見她低頭沉默,顯然是不想同他說,也就不強迫她了。他要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是非要從她這里不可。他摸了摸她的頭,柔和地說:“你讓小廚房準備膳食,我很快回來。”
納蘭錦繡點頭,把他送出門口,又到小廚房里叮囑了一番,回到寢房之后,看著做了一半的披風,心里不怎么好受。
她不知道三哥今天會聽到什么,但是詆毀她的話肯定是不會少了。其實也不能完完全全算是詆毀,確實是她不服從祖母管教。
她走到半開著的窗子跟前,看著外面的風景出神。不是她不想聽祖母的話,是祖母根本就不相信她。她若是逆來順受,就要背負淫之罵名,這讓她如何能忍呢?
紀泓燁這邊見了祖母,只是被詢問了下有沒有損傷,還有就是諸多關心的話。他見祖母不提阿錦,變也沒有多問。反正在他心里,阿錦得不得誰喜歡都不重要,只要他自己愛惜就夠了。
剛從祖母那告辭出來,就聽到幾個丫頭在嚼舌頭,道:“你們說三夫人和她的侍衛不清不楚,老太太怎么不同三爺說?難不成非要等這件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再處理?”
紀泓燁真的是極少生氣的一個人,即便是動了怒,也絕對不會顯露出來,這一刻確是怒不可遏。他沉下面,眼中都是肅殺之色,冷聲道:“反了你們了,敢在背后詆毀主子,是嫌命長了嗎!”
那幾個小丫頭大概從來都沒見過,這位溫文爾雅的三爺發脾氣。頓時嚇的后退了幾步,然后腿腳一軟,都跪在了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我就是在說你。”紀泓燁指著跪在邊上的那個丫頭,沉著嗓子道:“把她拉到大門處去掌嘴一百,然后打發出去。”
一個年紀小的姑娘到大門那去挨巴掌,不是在告訴所有人她犯了大錯嗎?紀府不要她,這怕也沒有人肯要了,這不是要了她的命嗎?她跪在地上磕頭,帶著哭腔說:“三爺饒過奴婢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紀泓燁忽然想起納蘭錦繡最后看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眼底的猶豫一點都不像她。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她都承受了什么。
但他知道這些下人是在祖母院子做事的,也知道是祖母借她們的口來告訴自己。他轉身返了回去,冷眼看著紀老太太。
紀老太太對他的去而復返一點都不驚訝,她指了指椅子,聲音一如既往的慈愛平靜:“有什么事坐下來說。”
紀泓燁的失態只有一瞬,他空手行了個禮,淡聲道:“孫兒剛剛處置了祖母的丫頭,現下給您賠禮了。”
“這紀府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你想處置誰,不必告知我。”
“既是如此,那孫兒就先告退了。”
紀老太太嘆息著說:“納妾你不準也就罷了,如今她婦德有失,你還要縱容嗎?”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我相信阿錦。”
“我若不是有證據,又怎么會這般說?”
“您若是有證據,就不會借用下人之口來告訴我。”
“我親眼所見,她床榻之上有兩個人躺過的痕跡。你把瑾園護了個滴水不漏,她不讓人進去,府里人就拿她沒辦法。她若是心里沒鬼,又何懼讓人進去查看一番?”
“瑾園是我們的居所,任何人都沒權利進去查看。”
紀老太太著急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聲訓斥道:“你糊涂啊!為什么到現在還護著她?難不成因為她貴為郡主,就要把之風帶進我們府里?”
“祖母慎言。”紀泓燁并不打算把納蘭錦繡,不是鎮北王府郡主的事告訴任何人。
“她是我帶大的,我心疼她,你也是知道的,但她若是要壞了紀家的名聲,我不會留情的。你回來就要把這件事情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就去祠堂里跪死自己算了。反正紀家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沒臉去見列祖列宗。”紀老太太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紀泓燁說話,想來是真的生氣了。
“祖母,阿錦不是那樣的人。況且她身懷有孕,這胎又不算穩,不可能那么做的。”
“為什么那么相信她?”
“因為他是我選的人,我既然娶了她,就一定會尊重她、愛護她、信任她,不會放任任何人欺辱她。”紀泓燁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對于紀老太太,他是有一種別樣情感的。因為自母親去世以后,這偌大的府邸里,唯一能帶給他溫暖的就只有祖母了。
他希望祖母能善待阿錦,希望她們能和睦相處。如果不能這樣,他也不會強求。若說阿錦有失禮的地方,他可以叮囑她,幫助她改正。但若是有人詆毀她,他絕對不會縱容。
她是他紀泓燁的夫人,怎能容得別人欺辱?
紀泓燁回到瑾園的時候,納蘭錦繡正站在窗前發呆。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從身后把她攬住,低聲道:“好好的發什么呆?”
她笑了下,把手捂在他的手上,有些調皮的說:“回來的可真快,看樣子是真餓了。”
“嗯。”他急著趕回來,路上沒吃東西。
“你先放開我,我去廚房看看膳食做好了沒有。”
紀泓燁放開她,卻又牽起了她的手,柔和地說:“為夫同你一起去。”
納蘭錦繡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她覺得三哥好像忽然變得黏人了,以前她若是想同他一起去哪兒,大抵還得求著他呢。
“你這般看著我做什么?”
“我只是覺得三哥今天有點怪怪的。”納蘭錦繡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去祖母那里可是聽到了什么?”
“嗯。”紀泓燁本來也沒打算瞞她,有些事情還是說出來比較好,不然夫妻兩個猜來猜去的,時間久了,難免會生出嫌隙。
“那你怎么看?”納蘭錦繡現在覺得很無奈,她本是懷疑這件事情和吉祥有關,而且吉祥也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只是苦于沒有證據,怕貿然開口,反而會打草驚蛇。只能在暗中觀察留心,希望時間久了,吉祥防備心不重再和那人接頭的時候,她再抓個現行。
“我認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那三哥想查么?”
若按照紀泓燁的本意,這事情自然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畢竟涉及到她的名節,總要清清楚楚的才好,免得被旁人猜忌。但他若貿然決定查,怕她會覺得是他不信任,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他見她已經停下了腳步,半仰著頭看他,模樣很認真,似乎不想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她現在應該是忐忑不安的,她怕他也不相信她。他把她的手放在唇邊啄了一下,語氣寵溺:“都聽夫人的。”
納蘭錦繡長出一口氣,她發現自己剛剛真的是特別緊張。祖母的猜忌是明目張膽、不加掩飾的,這一點讓她很失望,但是并不能對她造成很大影響。但如果三哥同祖母的想法一樣,甚至是對她只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她想,那對她來說無異于天崩地裂。
“三哥,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你吧!”
紀泓燁點頭說好,就拉著她坐到臨窗的大炕上,而且他坐姿筆直,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納蘭錦繡本來還有些猶豫不定,但見了他的樣子,就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你是說良山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你的床上?”
“是,而且他應該是被人下了藥,我怎么都叫不醒他。”納蘭錦繡見紀泓燁眉眼沉著,怕他怪了良山,就焦急的說:“良山本性純良,而且他還那么小,哪里會有那種心思,一定是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
紀泓燁心里不高興了,雖然知道這不是良山的本意,但到底還是覺得他冒犯了阿錦。他淡淡的瞥了納蘭錦繡一眼,語氣隱隱帶著點酸溜溜:“你又不是男子,你怎知像他這般年紀就不懂了?”
納蘭錦繡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三哥是不是真的在怪良山,怕自己說多了,他反而覺得她是在袒護。反正若是別的女子出現在他的床上,即便是什么都沒發生,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只能湊過去拉住他的手,委屈巴巴的解釋:“我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怎會不知他對我是什么心思?他若是有那種想法,我斷斷不會把他留在身旁的。”
紀泓燁怕她又想多了,就拍了拍她的手,轉了話鋒:“既然是羅姨娘帶頭鬧事,你為何不從她那入手?”
“我不是不想,只是,只是祖母在心里已經認定我犯了錯,我若此時對羅姨娘出手,只怕就更沒轉圜的余地了……”
說到底納蘭錦繡最怕的無非就是紀老太太不原諒她,她怕三哥夾在中間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