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忍著了,一定要忍住!紀柳氏氣得快要咬碎一口銀牙,臉上笑意漸斂,但到底是什么話都沒說,就等同于默默承認了。
大家一看她那種啞巴吃黃連的模樣,心里頭就舒坦。這女人平時若是能夠這么收斂著,至于被大家記恨么?女人家一高興起來話自然就多了,屋子里一下變得萬分熱鬧,伴隨著輕聲低笑。
納蘭錦繡見紀柳氏手里絞著帕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里想著,若是讓她帶著這樣一腔情緒回去,指不定要在背后編排她什么。她那個大舅舅,老來得子對紀柳氏,可是寵愛縱容得很。
她不想平白招了人記恨,更不想成為她們爭斗用的工具,就笑著道:“我不知什么海棠牡丹,相得益彰,只覺得這裙子很艷麗,穿在舅母身上比那套海棠的還要好看。”
納蘭錦繡這話解了紀柳氏的困境,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納蘭錦繡點頭沖她微笑,也不知自己有沒有皮笑肉不笑。反正她心里想的是,三哥手段那么厲害的一個人,整日里都掛著副溫和的面孔,多笑笑,一準兒是沒錯的。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好多個女人的時候,這出戲就怎么也唱不完了。納蘭錦繡聽著她們在商量大婚細節,明明是她自己的事,她卻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渾渾噩噩的用了午膳,機械的回答她們每個人的問題,感覺坐得腰都酸了。
下午時分,紀泓燁回來了,他先是去了錦園,見納蘭錦繡還沒回去,就蹙著眉頭來了祖母的院子。進屋見她坐在祖母身邊,模樣十分乖巧,只是臉色不好。他連旁人看也不看一眼,徑直走過去,低聲道:“坐了這許久應該也倦了,隨我回錦園吧。”
納蘭錦繡側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紀泓燁,心里是萬分感激,三哥終于知道來救她了,讓她再在這多呆一刻,她的骨頭就要散架了。
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明顯在責怪他來晚了,紀泓燁輕嘆一聲,正欲說話之際,聽得一旁的祖母道:“倒是我疏忽了,竟忘了你們趕了那么久的路,還留你在這兒呆了這么長時間,想來也是累壞了,趕快隨燁兒回去休息吧,具體的細節我同她們商量。”
納蘭錦繡趕緊起身,站到紀泓燁身旁,笑著道:“是有點乏了,那我這就回去了,明日再來陪您。”
納蘭錦繡跟在三哥身后出門,聽見后面有人笑著說:“以前都說燁哥兒一心撲在讀書上,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如今看那寶貝的勁兒,老太太可是要放心了吧。”然后就是外祖母笑著應了幾句什么。
兩人一出門,紀泓燁便伸手過來牽她,兩人并肩往錦園走。她見他身上的朝服都沒換,想來剛剛一定是進宮了,而一出宮就過來找她了。
她心里生出些許感動的情緒,被人這般在意著,想來哪個女子都會喜歡的。尤其是她三哥還生得這么好看,而且還是越好越看越好看的那種。她看著看著不由得有點出神,她三哥,會是未來內閣首輔啊!
這般想著心里又生出了一些煩躁。她剛到徐錦笙身體里的時候,想到將來在朝堂上他可以和宗玄奕爭鋒,她才刻意親近他。為的就是將來有一天,能夠讓他助自己報仇。
如今她不想報仇了,也不想讓他卷入那些朝堂是非。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她三哥只是個平民百姓,他們可以平平凡凡的相守到老。
“你走什么神呢?”紀泓燁看著她盯著自己看,目光茫茫然的,不知道又在胡思亂想什么。
“想到你說重新修繕了院子,想過去看看。”納蘭錦繡隨口扯了個理由出來。
紀泓燁輕笑,道:“走吧。”
兩人穿過那個小角門,進了另一間院子,修繕得寬敞整潔,放眼望去就十分舒服。院子里還種著許多梅樹,雖然現在還不到開花的季節,納蘭錦繡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三哥,這些都是你讓人種的嗎?”
“嗯,你冬天的時候不是喜歡折梅嗎,我就讓人移植了一些過來,到時候你就可以在院子里玩,省得往外跑。”
什么叫她可以在院子里玩兒,省得往外跑?說的她和小孩子一樣,納蘭錦繡本來還要說謝謝,聽了他后半句話就又都收了回去。
紀泓燁拉著她的手,又走了一段路,指了指眼前的一片空地,“這是給你留的藥圃,地方好像大了些,如果你用不了的話,喜歡什么花可以在這里種。”
納蘭錦繡從小到大精力都放在了學醫上面,有些空余的時間還要練女紅和規矩,琴棋書畫也占用了一部分時間,所以她對養花草一類根本就不通。
紀泓燁觸及到他迷茫的眼神,就知道這丫頭可能只會賞花。他笑了笑,道:“我會給給你找花匠過來,你喜歡什么讓他們種。”
兩個人手牽著手,把碩大的院子轉了一圈,納蘭錦繡不僅不難受了,反而還覺得神清氣爽。果然,做什么事情累或是不累,都是看對象是誰,但凡是跟三哥一起進行的,她便感覺不到辛苦。
“你用午膳了沒有?”紀泓燁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納蘭錦繡點頭,看著他道:“你是不是還沒吃?”
“嗯。”紀泓燁點頭。
他這模樣看在納蘭錦繡眼里,莫名有一些萌。她牽著他的一根手指,往回走,俏生生地問:“你也是的,既然沒用午膳,自己感覺不出來餓嗎?拖到現在才說,這都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
紀泓燁沒說話,他從宮里出來,就去找她了。見她面有疲態,還被一群人圍著,只想著帶她透透氣,自己沒用午膳的事就忘了。
“回錦園吃?”納蘭錦繡想到吉祥如意早就回去了,肯定會著人備晚膳的。
他剛從北疆回來,按理說應該到父親那兒去用膳,他們兩人之間有些話總是要說的。可他現在不想過去,同她在一起心里能安寧許多,就淡淡地應了一個好,然后又問:“今天祖母都同你說什么了?”
“就說了大婚時候的一些細節,還有做新衣裳。”
紀泓燁眉目變得非常溫和,垂首問她:“那你自己有什么意見?”
納蘭錦繡不解地看著他,什么叫自己的意見?婚姻大事素來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么可能有意見?
“祖母說的那些都是過場,由著他們做就是了。至于日子,我打算定在三日后,你覺得可好?”
三日后?納蘭錦繡覺得會不會太急了,按照外祖母的那些準備下來,只怕要大半個月。
紀泓燁仿佛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解釋道:“我知道這樣可能太急了些,但是遲則生變,阿錦,我不想再耽擱了。”
納蘭錦繡看著他認真的眉眼,心里突然了然,原來不安定的不止她一個人,三哥也是擔憂的。她心里忽然就愉悅起來,你喜歡的那個人恰好也喜歡著你,這大概是這天下間最美好的事情了吧。
她兩手握住他的手,踮起腳,笑瞇瞇的在他臉頰上印了個吻,柔和地道:“我同三哥的想法一樣。”
紀泓燁垂眸看著胸前的姑娘,蒼白瘦弱,獨獨是那一雙眼睛,漆黑明亮,燦若星子。此時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怎么看怎么討人喜愛。他的心就像是被溫水洗滌過,暖洋洋的放松著。
“那就這么辦了,不過你放心,禮節一點都不會落下,我在北疆的時候就已經讓他們準備妥當了。”
納蘭錦繡想到自己終于達成所愿,要嫁給三哥了。這一路走來的時間并不長,可卻是兜兜轉轉了那么多次,應該是圓滿了吧!若說唯一的不圓滿,大概就是徐錦笙還未到及笄之年。
不對!三日后,三日后不就是她的生辰么?那一天她就滿十五歲了,就是成年了。三哥選在三日后,是故意的還是恰巧呢?她不禁盯著紀泓燁的臉看,仿佛想把人家的臉看出個洞來。
紀泓燁受不了她眼神里的直白,無奈:“有什么話就說,你這般看著我,我屬實有些吃不消。”
“三日后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嗎?”
“不是我們大婚的日子嗎?”
“還有呢……”納蘭錦繡眼神有點小幽怨。
“還有什么?”紀泓燁一臉無辜。
原來真的是湊巧啊!納蘭錦繡扁了扁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隨后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矯情了,本來也沒想到會在生辰那天嫁給他,而現在發現恰巧是了,反倒生出一些其他希冀。
“沒什么。”她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紀泓燁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平常:“總覺得自己喜歡的姑娘還是個小丫頭,所以就選擇了生辰這一天,好歹是可以嫁人了。”
納蘭錦繡興奮得歡呼了一聲,伸出兩條細細的手臂,攬住他的脖頸,笑靨如花:“三哥,最好了。”
紀泓燁一向淡然的心頓時波濤洶涌,他覺得這丫頭又在給他灌迷魂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