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看到了黑無常額頭上的汗,然后去摸她的傷處,只是輕微一碰,整個手掌就都被鮮血染紅了。黑無常穿的是黑色衣衫,即便是流血也是看不出來的。可是這么大的出血量,她竟然做到了面不改色。
納蘭錦繡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掌出神,心中升起了一些欽佩之情,她也是個女子,怎么這么能忍?她看著黑無常道:“你傷的這么重,把我放下,快走吧。”
見黑無常不為所動,依然和離戈僵持著,她又道:“我哥哥不會讓你們把我帶走的,而且這里是北疆,再晚一點你就走不了了。”
“若是不能把你帶回去,我會生不如死,那樣的話還不如死在北疆干凈。”黑無常的話帶著決絕之意,又或許是她這個人本就如此。
納蘭錦繡忽然想到了白無常,又道:“你把事情都推給白無常,保命應該不是問題,你趕快把我放下來,后面的人就不會追你了。”
“那你就太小看我了。”黑無常冷聲道,一用力,就把離戈從馬上拽了下來。納蘭錦繡在那一瞬間,看到黑無常的傷口處,有鮮血呈噴射狀出來,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有些壯烈、有些凄美、還有一些無望!
離戈被馬拖著,她費力拿出匕首,想要割斷鞭子,奈何這鞭子韌性極好,一時半會兒竟是怎么也割不斷,她只好放棄。馬的行進速度不是很快,但這么被拖著,她也是渾身都痛。
納蘭錦繡從那簇鮮血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看到離戈的處境,也是心急如焚!她只好又拿出銀針,想要把黑無常扎暈。黑無常一手控制著離戈,騰出一只手,就輕松把納蘭錦繡又扣在了馬背上,讓她毫無反擊的能力。
納蘭錦繡的銀針已經被黑無常拋掉了,她拔下頭上盤發的簪子就刺到了馬身上。這時候她應該慶幸自己是男子裝扮,為了不惹眼,還用了一只純銀的簪子。若是她往常慣用的玉簪子,就不可能刺穿了。
她也知道馬發狂的后果很嚴重,她和黑無常都可能被馬甩下去,摔不死也得是個重傷。但她不能看著離戈受苦,這么被馬拖行下去,還不知道會傷成什么樣子!而且人家是來救她的,若是總要有個人來受苦,她還是愿意自己去,因為她不想欠人情。
馬兒發起狂來,黑無常也控制不住,更何況她現在還要分心納蘭錦繡和離戈。黑無常被甩下去的時候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撤掉了墜力,沒傷到多少。納蘭錦繡對這個沒經驗,是實打實的摔著了。她的背貼在地上,疼的怎么都起不來。
離戈被馬拖了那么長時間,一時也緩不過來,黑無常是個心狠手辣的,趁著這個當口,就想殺了離戈。離戈雖然有傷在身,可黑無常傷的更重,兩個人近身扭打在一起,一時也難分出勝負,又進入了僵持的局面。
納蘭錦繡側頭看著她們,她很想上去幫離戈,可整個背都悶疼悶疼的。她動一下,都感覺有些氣血上涌,只能躺在那裝死人了。她有些無助的想,自己可不要摔癱瘓什么的,萬一到時候需要坐輪椅,那可就了不得了。
離戈和黑無常這邊,到底還是離戈占了上風。她那把特制的烏金小弩,用的箭不是尋常之箭,箭頭有倒刺,并且呈蓮花狀,只要射中了人,出血量就會是普通箭矢的兩倍。而且這個箭頭非常難取出來,所以黑無常才不敢動手拔掉。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閃過,把黑無常帶走了。離戈惡狠狠的盯著白馬白衣的白無常,說了一句糙話:“到嘴的鴨子飛了,小爺我這輩子,一只有品階的畫皮還沒逮到呢,真是晦氣死了!”
她剛講完這句話,便有兩個人到了,是紀小白和葉丙。葉丙本來是要去追白無常,被紀小白攔了,他總算是聰明了一回,惦記著納蘭錦繡的安全。而且還說了一句特別有水準的話:窮寇莫追。
搞得葉丙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廝今天是怎么了,總覺得他平時的形象大相徑庭。一頭霧水的還有離戈,她只看到了那個白影子,沒想到后面竟跟著兩個大男人,而且還是武功頂尖的兩個人。她真是想不通,那個白影子有多神通廣大,他們竟然沒捉住?
雖然她很想同他們交流一下心得,但現在確實不是好時候。鎮北王府的郡主,徐錦策的妹妹,她未來的小姑子,躺在地上還沒起來!離戈后知后覺的有些擔憂,她還真見過從馬背上摔下來致癱瘓的,還有變成傻子的……這個郡主不會那么點兒背吧!
紀小白單膝跪地看著納蘭錦繡,好看的眉蹙了起來,語氣也不像平常那樣慢三拍了:“姑娘,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納蘭錦繡卻沒顧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啞著嗓子問:“三哥在哪?他沒事吧!”
“大人他沒事,現在應該差不多醒轉了。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南楚的畫皮已經把你帶走了,大人又昏迷著,我就只好找了世子。”
“我哥呢?他怎么沒過來?”
“受傷了。”
離戈那邊一聽徐錦策受傷了,當即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有傷,撲到了紀小白身邊,焦急的問道:“他怎么會受傷?不是有安時那廝在他身邊守著的嗎?”
“安時傷的更重。”紀小白悶聲道。
離戈也顧不上多問了,自己沒有馬,就搶了葉丙的。葉丙一看這姑娘瘋瘋癲癲的樣子,也不敢阻攔,就把自己的馬拱手讓人了。
紀小白依然蹙眉看著納蘭錦繡,問道:“姑娘,你倒是說現在感覺怎么樣?”
納蘭錦繡搖頭,聲音又低又啞:“非常不怎么樣。”
紀小白不知她是不是被摔壞了哪,一時之間也不敢亂動。他一向信任她的醫術,大人又不在身邊,他只能問她了:“你感覺自己現在能不能動?可以跟我一起騎馬回去嗎?”
納蘭錦繡搖頭,她覺得騎馬肯定是不行了,馬車應該還可以,“你先扶我起來,葉丙,你騎馬回去找輛馬車來,記得要帶軟墊的。”
葉丙也不多做停留,騎了紀小白的馬就回去了。紀小白扶納蘭錦繡起來,這個過程簡直是一波三折。他既不敢用力拉,力道太輕她又起不來,慢了不可以,快了更不可以。這般折騰下來,等把納蘭錦繡扶起來,紀小白也是滿頭大汗了。
坐起來之前,納蘭錦繡對自己的情況也不是太確定,只覺得后背疼。坐起來以后,她又覺得背疼還可以忍受,反而是腿疼的好像更嚴重。她稍微動了一下左腿,一陣鉆心的疼,她強忍著伸手去摸骨頭,確定了沒事,只是軟骨有些輕微的錯位。
“你扶著我走兩步,把骨頭正過來。”
紀小白看著她的眼神,活像是見了鬼,他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沒有個女子的模樣?正骨這種事不應該有專門的大夫么?她可倒好連這個都要自己做。若是走兩步就能正了骨,那還要大夫干什么?
“我跟你說話呢,你怎么又走神?”納蘭錦繡一見紀小白這幅不疾不徐的樣子,就忍不住又催促了一遍。
“你確定走兩步能好嗎?不會越走越嚴重?我看很多人傷了骨頭,都是一動不動,等大夫的。”
“我不是大夫嗎?”納蘭錦繡語氣也好不到哪去,她現在可真是身心俱疲,左腿還痛的要命。
紀小白見她一再堅持,也就只能由著她。他扶著她走的很慢,邁出去幾步之后,納蘭錦繡俯身,兩手交疊,一掰一錯,左腿便可以落地了。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納蘭錦繡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紀小白看她能正常走路了,一顆心才算落回肚子里。扶著她又緩慢的走了一小段路,納蘭錦繡示意自己走不動了,就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直到天邊漾出一片火紅,葉丙才親自駕了輛馬車過來。馬車后面還帶著一隊騎兵,都是一水兒的墨黑鎧甲,神態威嚴,步伐整齊。納蘭錦繡忽然就想到了,在北疆赫赫有名的玄甲騎兵,也許這一隊人就是。
葉丙把馬車停下,打開車門,車簾輕拋,紀泓燁從車上下來。他身上穿的仍是他們在酒樓時的那身玄青色長衫,微風吹過,衣角翩遷,整個人如山黛般清雅絕俗。
納蘭錦繡望著那張從容淡然的臉,再也移不開視線。紀泓燁那雙幽深的眼眸本是平和祥寧,難辨喜樂,卻在目光觸及到她的那一刻,生出一絲喜悅。他大步走到她身邊,先是用眼神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定她毫發無傷,才算松了一口氣。
“阿錦,來。”他向納蘭錦繡伸手。
納蘭錦繡把手放入他的手心,由著他牽著自己。因為被摔的那一下,她身子還是疼的,估摸著明天疼的更厲害,這種疼怕是要養個七八日才能好。她步子很緩很小,紀泓燁也有耐心,一直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