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徐錦箬一時無語,她還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有多大的權力。但是她心中有一種感覺,這人絕對不是個普通人。這般想著,心中對納蘭錦繡的討厭就更加深刻了。若不是她,現在坐在馬車里的人應該是自己吧!
徐錦策知道妹妹這么多年在外面沒少吃苦,可她畢竟也十四歲了,如何能這般不懂事。即便是心里對笙兒有怨恨,也不該當著眾人的面就表現出來。她這樣的行為,實在是有損鎮北王府郡主的身份。想著過會兒一定要讓安時去買兩個靠譜的丫頭,還有一個會教規矩的婆子,回來好好教導教導她。
“走吧。”納蘭錦繡看都沒看車窗外一眼,輕聲對紀泓燁說。
馬車緩緩而行,納蘭錦繡心里也沒什么特殊的感覺。雖然知道自己同三哥回金陵就是要完婚的,可到底是因為現在沒走大婚的過場,她心里也就沒有受到影響。
因為路程遙遠,為了能舒適一些,紀泓燁特別叮囑紀小白換了一輛空間大的馬車。他知曉納蘭錦繡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怕路途無聊,在車上備了堅果點心,還有一些胡說八道的話本子。只不過話本子被他放在暗格里,想等到她實在無聊的時候,再拿出來給她打發時間,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看一路的。
果然納蘭錦繡上車不一會便閑不住了,她看了看三哥,見他手里拿著的是詩經,不免就將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她笑嘻嘻的湊過去,伸手戳了戳紀泓燁的胳膊,甜甜地道:“三哥,把你的詩經借我看看唄。”
求人都沒有個求人的樣子,紀泓燁眼皮都懶得抬,仍舊是神態專注的看著手里的書卷。他今日穿的還是青色長袍,因為生得白凈俊秀,手里又拿著一卷書,神態十分專注,怎么看都有一股特別濃厚的儒雅味道。許是因為晨霜微寒,春光乍眼,納蘭錦繡被此番情景迷得怔愣了好一會兒。
紀泓燁被她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終于抬起了眼睛,淡淡的撩了她一眼。那眼神直白的表現出了,一個被覬覦者的無耐。
納蘭錦繡大窘,有一種迷戀人家,被人抓包了的感覺。于是她就不好意思再問人家要書了,只能沉默。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不甘心,就又去戳他,嘴也甜了許多:“三哥,你那么聰明,這書早就背下來了吧!不如你借給我看看,我有不懂的地方還能請教你,順帶幫我講講,反正旅途無聊,你就當是督促我念書了。”
紀泓燁依然身姿筆直,不動如山。
納蘭錦繡就只好又巴巴的湊過去,就著他的手瞄了兩眼,見他正好看到蒹葭篇,就小聲的念了兩句。
紀泓燁終于把眼睛從書本上轉到了她臉上,目光綿長,聲音柔和:“怎么?想看?”
“嗯嗯嗯。”納蘭錦繡接連應了好幾聲。
“那你唱給我聽,若是不跑調,就給你看。”
納蘭錦繡不情愿的撇了撇嘴,道:“人家唱曲兒還是要銀子的呢,你一本書就把我打發了?”
“你要銀子也可以,就是現在在路上,你確定要那東西有用?”
好吧!就現在這種情況來說,銀子確實沒有這本書有用。可詩經她熟得很,要拿過來,不過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其實并沒有多想看。
紀泓燁本來也只是隨口一說,現下心頭倒真是有些想了,阿錦的嗓子綿軟清澈,哼調子的時候很有幾分好聽。她在北疆的這段時間,他常常在睡夢中能記起,她趴在他背上唱歌的樣子。
“我有話本子,不知道你想不想看?”
納蘭錦繡一聽眼睛就亮了,兩手抱了他的手臂,激動地問:“在哪里?”
紀泓燁挑了挑眉頭,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你唱歌,我變給你看。
納蘭錦繡本來就覺得坐馬車是極度無聊的,現在滿腦子都是話本子,就笑瞇了眼睛,甜甜的說:“三哥最好了。”
聽到這句明顯討好的話,紀泓燁眼中有流光一閃而過,顯然是動了心的,但終究覺得不能這么輕易滿足她,就依舊端著。
納蘭錦繡只好清了清嗓子,低聲哼曲子: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紀泓燁眉頭一挑,也很寵溺的看著她。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如今,她終究是在自己身邊了。
納蘭錦繡唱著唱著還偷偷瞄他一眼,那眼睛十分活泛,一看就是正在打鬼主意的。紀泓燁比較好奇,如果他現在依然不動,她會怎么做?
果然,她忽然往旁邊一倒,整張臉頰就都埋在了他的臂彎里,兩只白凈的小手遮著臉裝哭:“三哥,我覺得你真是不疼我了,以前你從來都沒拒絕過我什么。現在我就要個話本子,還得給你唱歌,而且我歌都唱完了,你又裝作沒聽見,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紀泓燁被她氣笑了,挑了眉頭問她:“我若是不疼你,會記得給你買話本子?”
“焉知你買話本子來,不是消遣我的?”
紀泓燁凝眉看她:“看樣子你是真的不想要話本子了。”
納蘭錦繡一聽趕緊把遮在臉頰上的手拿了下來,討好著說:“三哥最疼我了,我剛剛是胡說八道,逗你玩兒的。”
“逗我?”紀泓燁一副你膽子挺大的表情。
納蘭錦繡只好端端正正的坐直了身子,與他平視。就這么過了一會兒,發現他臉上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他生了一顆九曲玲瓏心,她是怎么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的。不過,她發現三哥現在看她的眼神十分專注,專注到有些……她又把臉頰往前面湊了湊,然后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紀泓燁忍了這許久終于是崩不住了,只見他唇畔淺淺一彎,眼眸中也有寵溺淡淡暈染開來。他拉開柜子,從多寶格里取出一本書,遞給她。
納蘭錦繡心里暗暗得意,就知道這招管用,她欣喜的把書接過來,嘴甜地道:“謝謝三哥,三哥最好了。”
紀泓燁不置可否,自己又繼續看詩經。納蘭錦繡雖然很喜歡看話本子,但多數話本子并不優質,她現在手里拿的這本就是。開頭寫的還十分吸引人,越往后看卻越沒意思,看得她都有些困頓了。
她昏昏欲睡,半夢半醒,手里的書卷掉了猶不自知。這時車身顛簸了一下,她整個人就都靠在了紀泓燁身上。他把手里的書放到案子上,又把她掉的書撿起來放好,給她調了一個舒服的睡姿,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如此下來,他倒是連書也不想看了,就看著她睡覺了。畢竟是在馬車上,又是早晨剛起來不久,納蘭錦繡睡得不怎么踏實。這段路有些崎嶇,雖然車夫已經放慢了速度,可依然還是顛簸的。她有時候會被顛醒,但醒來又覺得無趣,這般靠在三哥腿上倒是挺舒服的,于是躺著躺著就又睡了過去。
因為帶的東西比較多,所以走的不快。為了能在天黑前趕到驛站,一行人午飯時候也沒休息,只匆匆的吃了一些干糧。
納蘭錦繡自然是被餓醒的,她迷迷糊糊坐起來,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想要盡快清醒過來。
紀泓燁瞥了她一眼,柔聲問:“餓了么?”
納蘭錦點頭。
紀泓燁伸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過來喝了。”
納蘭錦繡剛睡醒的時候,整個人比較木訥。她現在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就把臉頰伸過去,嗅了嗅茶水的味道,很是清幽的香氣。
“我想吃糯米糖人。”她一邊喝茶水,一邊有點懷念,上次三哥帶給她的那個糯米糖人了。
紀泓燁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回去吃。”
“這么遠的路,怕是要走上大半個月吧。”
“差不多。”
納蘭錦繡拿了一塊榛子酥塞到嘴里,滿足的瞇了眼睛,口齒不清的贊了一聲好吃。
“三哥,你吃了什么?”她記得三哥挑食挑得厲害。
紀泓燁正在看書,聞言抬頭,淡淡的說道:“好好吃你的點心。”
“你不會什么都沒吃吧!”
“嗯。”
她瞪大眼睛,有點擔心會把他餓壞,就拿了一塊點心湊過去,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來,吃一口。”
紀泓燁不想吃,他討厭甜膩膩的東西。可他若是拒絕了,不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好意嗎?他只好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雖然是甜的,但好像也沒有那么難以下咽,想來是她給的緣故吧。
納蘭錦繡吃飽后從馬車上探出頭,路上也沒什么風景,都是一水兒的草原,走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樣的。她百無聊賴,看了一會兒就覺得膩了,索性就盯著紀泓燁看。
他本是無聲無息地坐在她對面,神態認真的看書。眉眼沉寂,如同一抹靜雪,又是素凈,又是冷清。兩人中間隔著一張小案,案上放著茶壺和茶盞。納蘭錦繡自動忽略了外面的馬蹄聲,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特別安靜,端端的是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