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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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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國與大齊的邊境矗立著一座巍峨高聳的山岳,山上灌木郁郁蔥蔥,雖然是冬日,卻也沒有完全凋零了綠色。薄薄的雪層壓在蒼翠的青松枝頭,覆在青綠微黃的灌木叢間。

  這山原本叫做云山,山中極少又走獸,所以即便是深夜,人們也是敢于大膽在山路上游走的,因而當地人又將它戲稱為好漢山。

  這會兒已是長夜,曼曼的月色使山中的一切都籠上了寂靜。唯可見在一條光禿禿的土路上,飛馳而過一輛馬車。車上原本架著一柄照明的火把,只是這會兒車速太快,馬車上的火把已經被風吹的熄滅。

  駕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年齡雖然不到三十歲,可鬢發間卻有絲絲縷縷的斑白。想來是個極亦發愁的人,天天被瑣事纏身,愁出幾縷銀絲白發。

  馬車的簾幕垂下,唯可聽見車轎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快點,再快點。”

  男子淡淡的應了一聲,揮動兩下馬鞭,卻也沒有抽打在馬背上。

  這兩匹可憐的馬兒已經跑了兩天兩夜,才剛在客棧停留時,他聽見馬廄的馬童兒對他說:“客官,這馬該休養一天,再這樣沒命的跑下去,恐怕會跑死在半路上。”

  他也知道這馬兒過度勞累,馬背上已經被他用皮鞭抽打得血跡斑斑,馬腿微微腫脹,馬蹄鐵也跑掉了幾根釘子。

  他嘴上應了,可卻不多做停留,只叫馬童兒給他取了幾根釘子,仔細的釘好馬的蹄鐵。他又給馬兒為了兩把干草,于是這馬兒又沒命的跑了起來。

  “快點,他們快要追上來了。”馬車里的女人又說。

  女人的話并非沒有道理,云山寂靜,偶爾風聲刮過,將那軍隊的呼喊聲灌滿了他們的耳朵。

  馬兒越跑越慢,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嘴巴上粘著白色的泡沫,一滴一滴的落在山路上。

  “快不了了,馬兒快跑死了。”他說。

  車轎中的女人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就說讓你偷使臣的馬,你非不聽。楚屏隨行的馬匹都是宮中的御馬,宮外尋的馬哪能比得上?你瞧瞧,還沒跑幾天,這馬就要累死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他說:“使臣的馬都有數,若是我偷了他們的馬,他們立刻就會察覺,哪樣一來我們根本跑不了。”

  女人沉默了一陣,又說道:“剛剛在客棧就該換馬的,可你又舍不得花銀子。”

  “你當自己還在宮里嗎?”他說:“我們出門在外能有多少銀兩隨身?大手大腳的花銷,只怕還沒出呂國的邊界,就得討米要飯了。”

  車里的女人沒有說話,只是重重的在車壁上捶了一拳。

  她似是生氣了,可男子卻沒有理會,只自顧自的說道:“你還怪我,若不是你非要去住管驛,我們會被人認出來嗎?現在倒好,被人追了整整兩天兩夜。”

  “你還怪我。”她嘟囔著:“不是你說面紗太悶要我解掉的嗎?”

  男子重重的“駕”了一聲,沒有繼續跟女人爭執。恍惚間覺得身后的追兵離她們越來越近,仿佛就在咫尺之間。

  “快點,盡量快點吧!”她說。

  忽而,她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而雜沓的馬蹄聲,沙塵微微揚起,有一隊舉著官府旗幟的馬隊沖他們飛奔而來。

  “快!”女人驚惶的叫道:“快點兒,他們追上來了!”

  男子重重的在馬背上抽打幾下,卻有一匹馬兒前腳失蹄,它身子一傾,一頭栽倒在地上,差點兒將這輛馬車掀翻。

  他們不得已停下來,身后的追兵呼呼啦啦將他們圍在中間,火把一排一排的燃起,照亮了黑褐色的山麓。

  為首的是一個校尉,他撥馬上前,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男子,不禁叫道:“好大膽子,一個大齊通緝的逃犯,竟然敢拐帶我們呂國的長公主!”

  說著,便有士兵跳下馬來,把女子架到一邊,校尉跳下馬來,走到女人面前,沖她微微一拱手:“公主受驚了。”

  女子抿著嘴唇,臉色有些難堪。說是拐帶,只不過是美化她的私奔罷了。

  校尉的目光轉向男子,不禁冷笑一聲:“我是應該稱呼你什么呢?大齊信王,還是大齊偽帝?再或者是直呼姓名?”

  男子臉色鐵青,目光炯炯的望著眼前的校尉:“隨你怎么稱呼。”

  校尉面上一哂,傲然點一點頭:“大齊的國書上說你是偽帝。”

  男子凜然瞥了他一眼:“成王敗寇而已,這有什么好饒舌的?”

  校尉朗聲大笑:“是不用廢話。”

  校尉說著,揮一揮手,便有人跳下馬來,用麻繩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繩子的一端握在校尉手中,他跨上馬背,對男子說道:“這兒沒有囚車,只能委屈你了。”

  校尉說著,一夾馬肚子,馬兒就輕快的跑了起來。

  他的身子被麻繩牽引,只能踉踉蹌蹌的跟在馬背后跑。這校尉很會掌握速度,讓他隨時保持著一種跌跌沖沖的狀態。

  女子,不,是嘉惠長公主被扶上馬。時不時的回頭看他,見他這副狼狽像,她有些心疼,急迫的對校尉說道:“你趕緊放開他!”

  校尉默然看了公主一眼,淡然道:“公主,這是皇上點名道姓要抓的人,皇上還說,南影霖挾持公主罪大惡極,險些釀成兩國鏖戰,人人得而誅之。”

  她登時語塞,呆呆的望著南影霖,他倒是倔強的很,咬著牙,硬是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或許這就是她喜歡他的原因吧,一個流亡的失敗者,一個永不低頭的亡命者,亦或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總之不管是什么理由,自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淪陷了。

  “影霖……”她帶了些哭腔。

  南影霖被她叫了幾聲,也抬頭看她,他的眼圈血紅血紅的,有點像狼。嘉惠被這種獨特的眼神迷住了,如果說他是狼,那一定是強悍的,獨立行走于茫茫大漠間的孤狼。

  南影霖沒有回應她,只是決絕的盯住校尉的背。如果現在他的手中有弓箭或者刀槍,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將那薄刃刺入他的脊背。

  羞辱,他這一生還沒有被這樣羞辱過。

  他又被牽回他們歇腳的客棧,士兵們匆匆吃了些干糧,再次出發。

  這間客棧距離官府并不遠,左不過四十里,馬兒慢騰騰走上一天就到了。

  最后的幾里路,他實在走不下去,被硬生生的拖拽著,磨破了鞋底,又磨掉了幾層皮。

  到了官府,在嘉惠公主的求情下,他總算能坐上囚車了,這才安安穩穩的回到呂國的都城。

  囚車從呂國都城最為繁華的街市穿過,引得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出來圍觀。人們早聽說大齊有位王爺逃竄到呂國,都想一睹這大齊皇族的芳容。

  只不過南影霖經過了幾日的風雨兼程和故意折磨,早已經面黃肌瘦,灰頭土臉了。頭發蓬亂的遮住臉,這讓前來看熱鬧的群眾大失所望。

  車馬碌碌駛入高聳的宮門,在宮禁前停下,南影霖被卸去枷鎖,跟嘉惠公主一起被帶進宣文殿。

  這宣文殿本是呂國皇帝上朝所用的大殿,不過此刻已經過了早朝的時辰,大殿中空空曠曠剛好用來審問。

  南影霖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兒,算得上是輕車熟路,進門便被按到在地上。他也不掙扎,只淡然跪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殿內唯有幾個呂國皇帝的心腹太監。南影霖跪著,嘉惠公主也不好獨自站立,陪著他一同跪著。這位嘉惠公主是小皇帝同父異母的姐姐,自幼與他的關系很好。因而,雖然明知公主是私奔出逃,小皇帝也不愿過分苛責。

  他的目光向玉階下望去,只道:“姐姐,請起吧。”

  嘉惠公主仍舊跪著,有點威脅的味道,小皇帝凝了眉,不再理會她,轉而對南影霖說道:“南影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朕的姐姐。”

  “不,不是挾持!”未等南影霖開口,嘉惠公主已然搶在前頭說道:“是我要跟他走的。”

  小皇帝的目光忽然變得凝重,氣氛莫名的壓抑,好像每個人都竭力克制著心底里的一股火。

  “姐姐!”小皇帝低沉的呵斥一聲,他伸出手,指了指南影霖:“你被這個混賬蠱惑了。”

  小皇帝站起身,背著手在龍椅前款款踱步:“你怎會輕信這樣一個欺兄霸嫂的無賴之徒?他為了奪取江山,多次刺殺自己的兄長,還意圖挑撥呂國和大齊不睦!他實在……”

  “哈哈哈,”小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南影霖已經兀自笑出了聲,他抬起頭,饒有興味的望著小皇帝:“呂國和大齊不睦難道是我挑撥的?朕還在位的時候,你就已經派兵侵犯我大齊國土,這會兒怎么又把罪名推到朕的頭上了?”

  “朕?”小皇帝皺起眉,忽而冷笑道:“憑你也配用一個‘朕’字?你不過是大齊偷渡而來的一條喪家之犬,也敢在朕的面前狺狺狂吠?”

  南影霖撐著站起來,立在小皇帝面前:“勝敗乃兵家常事,有贏就有輸,難道呂國皇的帝陛下這輩子就沒有走背字的時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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