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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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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沈韻真的訴說,呂國公主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她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怨恨,憤怒,又有幾分不服。

  沈韻真冷笑道:“你進宮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難道是為了挑撥皇上和本宮不和嗎?”

  她使勁兒咬住牙齒,咬得面上肌肉緊繃繃的。

  她死死盯著沈韻真,忽的仰天大笑。

  她笑罷,倏忽從袖中拔出一把尖銳厚實的匕首。

  “我來是要你的命!”她說著,一揚手臂沖上來。

  話音未落,兩隊埋伏已久的內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花廳,為首一個內衛剎那間揚起佩刀,一刀磕在那匕首上。

  她握不住,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內衛沖上來,將“呂國公主”團團圍住。一個個持刀相向,將沈韻真和劉二月護在身后。

  衛尉信步走進來,揚手將一柄輕銳的寶劍架在她的肩頭:“別動!”

  她的一雙手臂便被左右內衛架住,有人走上前,伸手到她的臉上,刺啦一聲扯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在面具的下面,是一張較為艷麗的容色。

  一個內衛將面具交到衛尉手中,衛尉低頭一瞥,翻轉手腕收回劍刃,拱手對沈韻真道:“宸妃娘娘,這公主果然是假的。”

  公主是假的,那呂國使臣呢?究竟是真是假?

  沈韻真冷笑一聲,又道:“把人先押到掖庭看管,再稟報皇上,派人去傳審呂國使臣。”

  內衛將人押走,徐玉靜才被青羅引著走進花廳,她在外面已經聽得一清二楚,這會兒五內俱焚,一見沈韻真,她慌得跪了下來,連呼饒命。

  沈韻真對青羅道:“把二小姐扶起來。”

  徐玉靜自知又闖了大禍,這會兒已然面色慘白,被青羅扶著,一步三搖的走到椅子邊坐下。她的嘴唇微微發顫,已然褪去血色。

  假的,都是假的!公主是假的,使臣恐怕也是假的,交易的內容是假的,渴望和平是假的。

  她嚇得渾身發抖,連一個整句兒都說不清楚。假公主是個刺客,目的就是為了刺殺宸妃,而這該死的刺客竟然是被她帶入宮來的,這樣想想,她豈非成了刺客的同謀?

  宸妃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嬪,若是皇帝怪罪下來,她又怎么擔當得起呢?

  倘若因此連累了整個徐家,那她豈非成了千古罪人?

  天啊,為什么又是錯,她怎么總是出錯?

  就在剛才,她還信誓旦旦的替呂國公主說話,什么為了和平?什么避免流血?她說的那樣大義凜然,好像她真是那樣心懷天下的英雄。現在回想起來,她恨不得使勁兒扇自己幾個嘴巴。

  她剛才的樣子一定非常可笑,宸妃一定在心里嘲笑她,那個假公主肯定也在嘲笑她。

  難怪人們都說她比玉音小姐差得遠了,難怪人人都夸贊玉音小姐聰穎絕倫,難怪人人都在背后笑她愚蠢,笑她沒見過世面。

  她果然很蠢,徐玉靜的心里冰冰涼涼。

  她竟然因為好奇和崇拜,莫名其妙的相信了那個假公主的鬼話,竟然莫名其妙的丟掉了她的貞潔。現在,她要怎么對宸妃解釋呢?將來,她又要如何對徐家解釋呢?

  她是徐家準備送入宮中獻給皇帝的,現在的她,一個沒有貞潔的女人,還有什么資格入宮為妃?她果然很蠢。玉靜感到絕望,一雙清亮的眸子剎那間暗淡無光,她的身體緩緩從椅子上滑下去,似一攤泥漿般癱軟在沈韻真面前。

  沈韻真凝著她這副面孔,不禁笑道:“你不必怕成這樣,這件事,在本宮這兒就算終止了。只要二小姐不說,就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什么?徐玉靜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張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愕然望著沈韻真。

  沈韻真溫然道:“二小姐年紀小,正是心性不定的時候。況且你又是個熱心腸的姑娘,一時受人利用也是難免。”

  “哦,哦哦。”徐玉靜的眼睛忽然有了生氣,她伏下身,連連對沈韻真磕了幾個頭:“謝娘娘臣女謝娘娘不殺之恩!”

  說話間,徐家夫人也被小宮女引入蘭臺宮的花廳,她臉色亦是蒼白的,見到沈韻真便惶然跪下:“臣婦給宸妃娘娘請安,娘娘恕罪,都是臣婦教女無方,臣婦回去定然好好管教這不爭氣的丫頭。”

  徐夫人低著頭,跪在徐玉靜的身邊,一面暗戳戳的用眼睛剜著徐玉靜。

  她早就說這件事不靠譜,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都怪她,她明知道玉靜個沒見過世面的蠢丫頭,她豬油蒙了心,竟然相信了她的鬼話。

  直到宮中派了太監來傳話,她才意識到這事情的嚴重性,這是一個局,是一個環環相扣的局!而徐家在這個局中,只不過扮演了一個是送上門去找死的角色。

  沈韻真見她這副神情,便知道徐玉靜剛才所說都是實情,徐夫人果然也參與其中了。

  她抿抿嘴,對徐夫人道:“徐將軍是皇上倚重的將才,朝廷上下千百雙眼睛都盯著徐家,夫人作為家中主母,更應該約束子女。所以本宮想著,這件事夫人應該并不知情吧?”

  徐夫人一愣,她也察覺到沈韻真的最后一句話腔調有些古怪,仿佛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她看看徐玉靜,心里大抵猜到些細情,想必是這丫頭剛才為了辯白自身,把她也脫下水了。

  她是徐家主母,在外人看來,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著徐家的態度。若讓外人知道她也參與其中,豈不要指責徐家串通敵國,有謀逆之心?

  沈韻真這樣問,便是給她一個脫罪的機會,徐夫人自然曉得這一點,連忙俯下身:“宸妃娘娘明鑒,這件事臣婦的確不知情,若早知道,臣婦絕對不會允許這丫頭如此唐突冒失。”

  徐夫人又說了許多請罪的話,又喋喋不休的表述忠心,一面又扯著玉靜下跪認罪。

  良久,沈韻真才悠悠對她說:“徐夫人,你帶二小姐回去吧。”

  徐夫人緩緩站起來,又望著她,猶疑的試探道:“娘娘,那個假公主……”

  沈韻真淡然笑了,她知道徐夫人是擔心那個假公主在受審之時會咬住徐家墊背。無論如何,那個假公主是一定要死的,可徐家才剛起步,她們實在不想讓這件事把徐家拖下泥潭。

  “夫人不必擔心,”沈韻真拉過玉靜的手,溫和的撫摸著她的鬢發,一面對徐夫人說道:“她供詞上說的,皇上未必盡信。”

  徐夫人聽她這樣說,便知是皇上有意饒過徐家這次,她心里墜著石頭終于安穩落地,徐夫人長長出了一口氣,有些哽咽的說道:“皇上和娘娘的厚恩,臣婦代整個徐家謝過了。”

  她伸手去拉玉靜,可玉靜還是怯怯的,她這次禍闖得不輕,而且全然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又險些將整個徐家拉下水。想到徐夫人這一回去,絕不會輕易饒過她,玉靜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都涼了。

  “娘娘,娘娘救救玉靜吧。”她小聲嘟囔著。

  徐夫人見她這樣,頓時有些尷尬。她確實要教訓玉靜,而且這死丫頭也該著受罰。只是她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除了讓宸妃誤解徐家主母是一個苛待兒女的惡毒嫡母以外,再不會有其他用處。

  “玉靜,跟母親回家。”徐夫人伸手去扯徐玉靜的手臂。

  “娘娘,娘娘救救我。”玉靜的眼眶充盈著晶瑩的淚珠,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沈韻真也知道她此去必然受罰,可想來也是應該應分的,便也不加理會她,只對徐夫人道:“夫人也不必太過掛心,這不過是小孩子闖了禍,算不得大事。徐將軍的忠心,皇上心知肚明,絕不會因此對徐家生出誤會。”

  徐家母女倆走后,劉二月才緩緩走到沈韻真身邊,她凝著徐家母女離去的方向,悄聲問道:“娘娘怎么不把徐家小姐的事情同徐夫人講清楚?”

  沈韻真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覺得我應該告訴她?”

  劉二月點一點頭:“不管怎么說,這位徐二小姐是徐家準備送給皇上的,她瞞著父母做出那樣的丑事,若是徐家不知道,一廂情愿的把她往宮里送,豈不要鬧得大家都難堪?”

  沈韻真長長舒了一口氣,凝眉沉思了一陣。

  這位玉靜小姐還是太過幼稚,可這也不能全都怪她,她是自幼跟隨母親在荒原小村中長大的,那樣一個雞犬相聞不相謀面的小村莊成長的她,又能見過多少陰謀詭計呢?

  如果她不進京城來尋父,如果她一直住在從前的小村子里,嫁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男耕女織的日子一定會讓她幸福。她本不該面對這樣的復雜,或者說,她所積累的人生經驗根本不足以讓她對付京城里紛繁復雜的人性。

  “她挺可憐的。”沈韻真輕聲說道。

  劉二月怔了一下,望著沈韻真:“是很可憐,可她的事情早晚要被捅出來的,瞞不住的。”

  殿中那只博山爐中的香粉已經燃盡,殿門沒關,冷冽的北風忽的吹散了殿內氤氳的香味。

  “或許,這件事應該跟德妃商量一下。”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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