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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連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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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寄出去的第七天,沈韻真照常與蘇德妃帶著陽秀和承元在院子里玩兒。南影霖這些天忙得焦頭爛額,朝政荒廢了那么久,他實在不能不去處理。

  嶺南送了新鮮荔枝進宮,這是今年夏日的最后一撥兒進貢的鮮荔枝了。若是再想吃,也只能等明年,或者是吃腌漬過的荔枝干。宮里起了冰塊兒,沿路不停歇的快馬送到虞山。

  行宮的總管太監正站在院外指揮著小太監們搬運荔枝,蘇德妃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扯扯沈韻真的衣袖,低聲對她道:“我爹來了。”

  沈韻真愣了一下,順她的目光望去。是一位年逾半百的老人,身上穿了一身布衣,像是果商的打扮,頭上蓋著一個寬大的舊草帽。

  蘇德妃笑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喲,這不是老周嗎?西街有名的水果販子,你怎么跟著進宮來了?”

  總管太監微微一欠身,道:“這小民說認識德太妃,奴才先前還不相信,原來娘娘真的認識他?”

  蘇德妃笑一笑:“可不是嗎?本宮還在娘家的時候,只從他們家訂瓜果,這些年再也吃不慣別家了。”她說著拉過蘇太師,道:“你來了正好,隨本宮去列個單子,往后我與宸太妃的一應貨源都從你這兒來。”

  她攜了蘇太師往殿內走,沈韻真隨后抱了孩子跟進去。

  沈韻真反掩了殿門,蘇太師便撣撣衣袖伏身一拜:“老臣參見宸太妃。”

  沈韻真忙將他扶起來:“原應是本宮去拜會太師的,不成想太師竟先來了。”

  蘇德妃扶了他坐下,又與他端上一盞溫茶。

  蘇太師接了茶,低沉聲音問道:“老臣一接到娘娘密信,便會同長信侯商榷,誠如娘娘所言,長信侯對皇上此舉也頗為不滿。”

  沈韻真同蘇德妃對視一眼,又聽見蘇太師嘆了口氣:“可這事兒老臣也不能涉及太深,畢竟那徐永昌是老臣的妻弟,他率眾謀反,老臣一家也是要受牽累的。”

  沈韻真微微垂下眼瞼:“這么說,蘇太師是不打算再過問此事了?”

  蘇太師目光一爍,面上卻是淡淡的:“倒也不是這樣,攻打叛軍到底也是朝廷政務,老臣若是不過問,便是玩忽職守了。”

  蘇德妃凝眉:“爹,您一會兒說不涉及,一會兒又說要參與,您對此事到底是個什么態度嘛!”

  沈韻真溫然攔住蘇德妃,又對蘇太師道:“這不打緊,太師身在朝堂,自有許多不得已。此事到底如何處置,太師自己定奪便好。”

  她說著,從劉二月手中抱了承元過來,這孩子雖是早產,可劉二月和乳娘阿若一直悉心照料著,因而長得白白胖胖,很討人喜歡。蘇德妃常說這孩子是挑著長,把爹娘相貌上的優勢都挑去了,實在漂亮的出奇。

  沈韻真一面逗弄著孩子,一面柔聲道:“元兒,叫阿公。”

  小承元瞪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不諳世事的盯著蘇太師,口中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些什么。

  蘇太師有些不好意思:“娘娘,這使不得。”

  沈韻真微微一笑:“這有什么使不得,您是德妃姐姐的父親,那就是承元的長輩。況且,您又是三朝老臣,曾經對景霈忠心耿耿的。自然當得起元兒叫您一聲阿公。”

  蘇太師心里有些異動,自知實在稱不上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老臣。他忽的明白為什么后宮佳麗無數,南景霈卻獨寵宸妃一人。果然是個聰明人,她突然給他帶了個高帽子,反倒讓他坐立不安了。

  “聽說太師的學問很好,等皇上閑下來,本宮就向皇上請旨,給太師加一個太傅的頭銜。”她說著,又低頭問承元:“元兒,讓阿公做你師傅好不好呢?”

  蘇太師猛地站起來,失聲道:“娘娘?”

  沈韻真看了他一眼,笑道:“想必太師也聽說過,皇上親口應允,他坐這個大位只是暫時的,百年之后他會把江山還給承元。等將來承元繼位,還要仰仗太師幫扶朝綱啊!”

  蘇德妃從沈韻真手中接過承元,又對蘇太師道:“爹,不管現在誰坐龍椅,承元都是景霈唯一的嫡出血脈,景霈的皇位是先帝遺詔明文寫下的,所謂名正言順,承元才是大齊皇室中唯一有資格坐上皇位的人,您可千萬要看準了人再站隊啊。”

  蘇太師心下一垂,看來,她們是決意要把這小皇子的命途同他綁在一起了。他緩緩跪了下來,道:“老臣謝兩位太妃厚愛。”

  沈韻真微微一笑:“太師既然答應了,就應該知道,太傅與皇子的榮辱本是一體,皇子受辱則太傅受辱,皇子榮耀則太傅榮耀,反之亦然。”

  蘇太師一雙眸子不住震顫,可知他內心的惶惑異常。

  沈韻真將茶盞推到他的面前,溫然望著他:“太傅喝茶。”

  蘇太師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又見她說道:“太傅的一舉一動也會波及到皇子的前途,如今太傅的妻弟在北寒造反,這雖與太傅沒什么關系,可在外人看來,這與太傅本人造反也沒什么兩樣。”

  蘇太師試探道:“宸妃娘娘的意思是?”

  他亦知道沈韻真不會白白給他加上一個太傅的頭銜,她把自己的親兒子和他綁在一起,就等于他一輩子也甩不掉南景霈的影子,就像他永遠甩不掉徐永昌是他妻弟的事實一樣。

  “與其抽刀斷水徒勞無功,還不如順從潮流,反倒讓人無話可說。”沈韻真勾起唇角,含笑望著他:“人不能永遠中立,否則就兩邊都不討好了。”

  蘇太師側目看了她一眼:“太妃的意思,老臣無論如何都要選一邊來站了。那敢問太妃,老臣應該選擇誰呢?”

  “爹,什么站隊不站隊的,難道你不站隊,南影霖就會放過咱們家了嗎?他現在是怕舅舅,所以才拉攏您瓦解舅舅的軍心,若是他真的調集軍隊,打垮了舅舅,咱們家就該成了他下一個目標了!”

  “好吧。”蘇太師緩緩的站起身,沖沈韻真供一拱手:“太妃的意思,老臣明白了。”

  自蘇太師離開安平行宮,南影霖在蘆翎閣里發火的次數便越來越多,起先是叱問隨扈的文臣,為何到現在還不見征兵五十萬的報告,后來又向宮里送折子的太監咒罵長信侯。有時他連折子也不看了,因為他不必打開奏折都猜得到里面會寫些什么。

  朝臣們這一次竟不約而同的反對他征兵。

  北寒是個蠻荒之地,有它和沒它說白了只是個國家顏面上的問題。徐永昌雖然嘴上嚷的兇,說什么立誓一舉攻下京城,可嚷嚷了三個月,不也只是在北寒周邊打轉轉嗎?

  朝臣們見他沒有南下的跡象,便越發不支持南影霖征兵攻打。他在共童安洲征調的二十萬壯丁現在是一去無回,若是再征調五十萬,只怕民間會產生越來越多的起義軍。

  朝廷實在不堪腹背受敵,所以,息事寧人也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南影霖憤然將一疊奏折掀翻在地。

  “朕到底還是不是大齊的皇帝?你們口口聲聲說支持朕,難道就是這樣支持的嗎?陽奉陰違!明知故犯!”

  文遠等一干文臣跪在地上,任由他對自己發火。

  南影霖越罵越生氣,仿佛這些文臣除了高喊“皇上息怒”以外就不會說任何一句有價值的話,好像他們生存的意義就是俯首祈憐。

  “皇上,朝臣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北寒畢竟不是什么兵家必爭之地,又凄冷苦寒,皇上就算把這地方讓給徐永昌又能怎么樣呢?”

  南影霖的火氣已燃到極點,聽到文遠這句話,只覺得五雷轟頂,他一把揪住文遠的衣襟:“長信侯他們給了你什么好處,你要這樣替他們說話?”

  文遠一驚,慌忙擺手:“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怎么會收長信侯的錢?”

  “忠心耿耿,朕現在最恨的就是忠心耿耿四個字。”他一把將文遠搡開:“你看看朝廷上那些臣子,表面上一派忠誠,張口閉口都是忠心耿耿,可朕一讓他們做什么,他們便推三阻四,連國家的利益也不放在眼里。難道南景霈在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

  文遠聽到南景霈的名字,便不敢再說,皇帝對他這個好皇兄幾乎恨到了骨子里,但凡誰敢替他說上一句半句的話,都會被皇帝打成反叛。

  文遠擺擺手,示意隨扈的文臣們趕緊退下。

  南影霖見狀,一時也沒了脾氣,只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文遠微微頷首:“皇上,微臣知道皇上嫉恨南景霈,可也不能這樣宣之于眾啊,若是把這話傳出去,豈不要惹人閑話?”

  南影霖扁扁嘴,不再說下去,只道:“北寒的事情怎么辦呢?總不能真的把北寒割讓給徐永昌吧?”

  正說著,突然有一個小太監上前稟報:“皇上,嶺南州的羅汝將軍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書函給陛下。”

  羅將軍?南影霖愣了一下,想起幾個月前他派人大張旗鼓送來的幾大筐新鮮荔枝。

  “打開來看看,看他說什么。”南影霖說著,接過文遠手中的小刀,啵的一聲撬開蠟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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