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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殺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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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蒸了一個時辰,才慵懶的掀開被子,一只玉足探出來尋鞋。軟底兒綢鞋蹬在腳上掀去一層月白色的幔帳。

  燈影微微一爍,她向下一望,一排漢白玉斜梯排入水中,沈韻真正閉目坐在梯上。燈光的黃暈映在漢白玉磚上,被水光一折,蕩起的皎皎柔和,月影一般。

  蘇昭儀褪去鞋襪,沿著階梯慢慢走進水里,身上滾燙,與浴湯的溫度相宜。她倚在沈韻真身邊,見沈韻真面上有些蒼白。

  “怎么了?”她關切的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沈韻真搖搖頭,笑道:“沒事,這些日子一直這樣。”

  蘇昭儀呆呆凝著她的肚子,默然無語。王品堂說沈韻真的產期應該在除夕之前,現在看她這樣,蘇昭儀忽的有些擔心。

  沈韻真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怎么了?好像比我還緊張似的。”

  蘇昭儀搖搖頭:“沒事。皇上說鑾駕會在元日之后返回京城,你不要擔心。”

  沈韻真一笑,她倒沒什么擔心。南景霈走的時候已經把賢妃和徐充儀這兩個敵手一并帶走了,現在徐充儀雖然回來,索性她身邊還有蘇昭儀可以依靠,若有什么事,也不會一時手足無措。

  蘇昭儀只想晾著徐充儀不理,看看她到底能有多大的耐心。她又在浴湯中泡了一個時辰,知夏便來稟報,說徐充儀已經回去了。

  蘇昭儀暗自嗤笑,像徐充儀這般搖搖擺擺又缺乏耐心的角色,怕是一輩子也難找到她可以依靠的主人。

  她披衣起來,辭別了沈韻真,回自己宮中去了。

  常聽人說沐浴可以解乏,可她每每沐浴歸來,總覺得這身上越發乏力了。蘇昭儀坐在正殿里,接過知夏端來的參茶,又問道:“問過沒有,徐充儀可曾說了什么?”

  知夏應聲答道:“奴婢已經問過了,徐充儀沒說什么,就去后殿看了看孩子。”

  “看孩子?”蘇昭儀挑一挑眉,一盞溫茶送到唇邊忽的停住了。

  知夏點一點頭:“她還給孩子送了幾件衣裳,說是皇上賞的。”

  蘇昭儀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這就更加稀奇了,皇上明知這孩子不是他的,不理會也就罷了,怎么還善心大發要賞賜什么衣裳?仔細想想,或許他是為了讓沈韻真安心生產,才故意對田氏的孩子好一些。

  “這徐充儀也忒殷勤了,巴巴兒替孩子把衣服換上,乳娘說不用,孩子的衣裳是晌午新換的,她也不聽,非要換。”知夏扁扁嘴:“怕是她在賢妃那兒的日子不好過,轉過頭來又求咱們。”

  蘇昭儀擱下茶盞,淡淡的哼了一聲。賢妃看不上的人,她也看不上,她與賢妃雖然意見不同,可在這件事上卻出奇的達成了一致。

  賢妃又不是傻子,怎么會容忍徐充儀成日在皇上身邊兒晃悠?一個沈韻真已經夠讓賢妃頭疼了,她又怎么會容忍皇帝身邊再有第二個分享圣寵的人?

  可惜徐充儀不明白這個道理,糊里糊涂的跑去求賢妃。承了圣寵卻又不懂得收斂鋒芒,成日里纏著皇帝不肯撒手。現在果然被賢妃趕了回來,想必這徐充儀也能學聰明些了。

  她有些餓了,吩咐知夏去拿點心,可知夏才一出去,便見宮里的乳娘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口中瘋了似的亂叫著:“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乳娘噗通一聲跌在她腳邊:“您快去后殿看看吧,小皇子口鼻噴血,這會兒怕是不好了!”

  蘇昭儀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響,手一抖,將案上茶盞打翻了,滾燙的茶水潑在她手背上,她痛得一縮,驚慌的站起來,愕然叫道:“你說什么?”

  她慌里慌張的跑到后殿,才發現這孩子臉上已經脹的紫紅一片,時而劇烈的一咳,口中噴出一股血來,血很稀,但卻紅艷艷的,把嫩黃錦被濡濕一片,黏膩膩的貼在嬰孩臉上。

  “傳太醫!快傳太醫!”蘇昭儀驚叫起來。

  可還是遲了,這嬰孩能又多強的生命力?待王品堂提著藥箱飛奔到寢殿時,這嬰兒已然沒了氣息。

  蘇昭儀頹然坐著,頭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都跟著涼了。她呆呆的望著王品堂,像沒了魂兒的一具僵尸,眼神陰郁的讓人頭皮發麻。

  “封鎖消息,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蘇昭儀重重的推了推知夏:“你還不快去!尤其不許蘭臺宮知道!”

  王品堂屏息定了定神,掀起那層已經被血濡濕的錦被,露出嬰兒小小的身軀。衣裳上亦有血,是透過錦被滲到衣襟上的。

  “小皇子一向身子健壯,怎么會突然咳血不止?”

  蘇昭儀的聲音凄厲,王品堂的心房隨之一顫。他也有些想不通,這才喚過宮里的醫女冬香,可冬香一口咬定自己并未給小皇子吃錯過什么。

  她倒也不大疑心冬香,這醫女是一直跟著自己的,又與沈韻真有些交情,無論如何不會做這等陰毒之事。

  “那就是乳娘?”

  她說著,又叫人細細檢查過嬰兒食用過的輔食,也沒查出什么問題。

  王品堂解開嬰兒的衣裳,露出他肉呼呼的胸膛來,他忽的一震,以為自己看錯了,又俯下身去仔細瞧。

  “娘娘!您快看!”他一聲驚呼,把蘇昭儀嚇得一哆嗦,忙湊到跟前。

  這嬰兒小小的身軀上竟赫然插著一根鋼針!斜斜的刺在心口處,只露著一個短短的針鼻兒。

  王品堂將這根針輕輕取下來,擱在手里,這并不是宮中女眷常用的繡花針,而是更粗一些,像是做布鞋時,用來攢鞋底兒的粗針!

  兩寸來長的一根鋼針刺進心口,別說是個未斷奶的孩子,就是個身強力壯的大人恐怕也要當即斃命!是誰如此毒辣,竟能用此等卑劣陰毒的招數對付一個尚在吃奶的嬰孩?

  “這!”蘇昭儀忽的在殿中掃了一眼:“是誰!”

  一應宮女太監連同乳娘齊齊跪地,連呼冤枉。蘇昭儀狠狠的打望了著他們喝道:“再不說實話,本宮讓你們通通給皇子陪葬!”

  乳娘亦是怯怯的:“主子,這一日除了奴婢,再沒有旁人在皇子身邊伺候了,可奴婢萬萬不敢謀害皇子的性命啊!”

  這乳娘是蘇昭儀親自挑選的,又是她蘇家的遠親,千里迢迢入京投靠,在蘇家一直老老實實的做事,膽子小的很,平時讓她殺只雞都不敢,更別說是一個乖巧的嬰兒了,想來也不會是她。

  蘇昭儀沉思半晌,忽的心下一顫,她一眼望向知夏:“是她!一定是她!”

  知夏略一思量,這事兒想必不會是自家宮人做的。這孩子已經在她們宮里養了好久,若要殺,早就殺了幾百回了,何必等到今日徐充儀回來再動手呢?才剛她又那樣殷勤的替孩子換衣裳,焉知不是她在換衣服的時候對孩子痛下殺手?

  田氏已死,這孩子又不著皇上待見,這事擺明不是沖孩子來的!仿佛是大夢一場,倏忽清醒過來,蘇昭儀打了個寒顫。

  原來,徐充儀這次回宮,竟是為了這個!

  她慌亂的沖知夏擺擺手道:“找幾個踏實的宮人,趕緊把孩子埋了。千萬不要向蘭臺宮提及此事,良妃月份大了,怕是受不起驚嚇。”

  知夏點一點頭,安排人照辦。

  幾個太監悄悄釘上一只薄木匣子,把嬰兒尸身裝在里面,簡簡單單的入了殮。趁著四下無人,偷偷尋了一處梅花樹根兒,刨了個二尺深的坑兒將孩子草草埋了。

  蘇昭儀倒不擔心皇帝,只是沈韻真那里不知道該怎么交代,沈韻真雖也不常常詢問這孩子的情況,可萬一她心血來潮要看孩子,那時她又該怎么跟沈韻真說呢?

  她喚過知夏:“把孩子埋得深一些,別叫人看見。”

  蘇昭儀不敢告訴沈韻真,只得派人送了密信去詢問皇帝。信中雖沒說孩子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可皇帝大略也能猜到一二。

  當初他留下這個孩子,便是為了穩住沈韻真,免得她胡思亂想傷了心神。這孩子出事,當然是不能告訴沈韻真的,他也叫蘇昭儀瞞著,可這心里卻也沒底。宮中事務詭譎多變,誰知道又會生出什么事端?

  蘇昭儀叫人帶了徐充儀來查問,可她卻是一問三不知,還故作擔憂的囑咐蘇昭儀,叫她千萬別把這事告訴良妃,以免驚嚇了她。

  士別三日,果然要刮目相看。徐充儀才在皇帝身邊侍奉了短短幾個月,這口舌竟也變得伶俐起來。

  雖然孩子的衣裳是徐充儀親手換的,事情又是在她走后沒多久發生的。可這所有的一切畢竟都發生在蘇昭儀自己的寢宮內,徐充儀完全可以把這些責任推給蘇昭儀宮里的奴婢太監。

  畢竟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那根針是徐充儀親手刺進孩子的胸膛,因而也就不能以她殺死皇子來定她的罪。

  蘇昭儀氣的說不出話,恨恨的指著徐充儀,許久才道:“你最好不要再生事端,否則本宮不會輕易放過你。”

  徐充儀含笑反問:“這事出在娘娘宮里,怎么反倒說臣妾生事?臣妾實在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娘娘若非要嫁禍,臣妾只能請良妃娘娘出面替臣妾主持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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