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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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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來唇角洋溢著笑容,他比南景霈更樂于看到信王失勢。這樣,他從前因為南景霈不得寵而受過的那些冷嘲熱諷,才能得以彌補回來。

  “依奴才看,倒是姜家有兔死狐悲之心了。”

  南景霈抿著嘴,微微一笑:“兩年前,影霖就向姜家提過這件事,可因為影霖的封地在北寒,當時的姜家根本瞧不起他。如今姜家竟然上趕著去巴結影霖,這是可笑。”

  夜風颯颯,將啟祥門上大紅宮燈吹得搖搖擺擺。修繕過的啟祥門已經看不出爆炸的痕跡,朱紅色的城墻要比任何時候都要顯眼亮眼。南景霈很喜歡這里,不僅是因為這吉祥的名諱。記得小時候,每次做完少傅少師們布置的課業,他便會帶著東來到這里轉轉。

  啟祥門是整個宮墻最高的一處,天氣好的時候,站在這里,可以張望到半個京城的景色。聽宮人們說,京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是東市西市,最宏大雄偉的建筑都集中在那里。他雖然沒有去過,但格外向往東市。他聽說東市旁的錦繡街,坐落著沈家老宅。那個小姑娘最天真爛漫的過去,都停留在那座古色古香的院落里。

  沈家的建筑還是他的皇爺爺下旨翻修過,皇爺爺褒獎沈家國醫功德無量卻清廉如水。撥下十萬兩白銀供沈家修繕府邸所用。所以那個小姑娘從一生下來,就擁有著最美好的一切。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人心險惡,她從來都被沈文忠捧在手心里,就連父親的妾室,多年無所出,對她也是極好的。

  他撫上冰冷的墻垛,極目遠眺,京城中萬家燈火已熄滅一半,他隱約記得那個方向,記得那個高大寬敞的庭院。可現在望去,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一片灰突突的空地。

  東來遠遠地站在一旁,他知道皇上又在偷偷張望沈家了。今年的京城較幾年前有些冷清,大有些凄風苦雨的意味。

時疫來勢兇猛,以免把時疫傳播到別的地方去。官府便四處張榜告示,禁止百姓流竄。因此  街道上空空如也,除了偶爾幾個叫賣的小販,就只剩下沿街乞討的乞丐。

  趕上鬧時疫,街上沒有人,乞丐要不到銀子,一個個無精打采的歪在街角。遇到官兵,他們還要極力逃竄,因為官府認為乞丐是最容易攜帶病氣的一個群體,每每遇到,都要全力驅趕。

  車子沿路經過的地方,到處可見白布蒙面的官兵搶奪病人的情形。一家人哭的驚天動地,挖心挖肝,拿著鍋鏟菜刀便要與官兵拼命。官府明令,染病的百姓都要被移到城北的窩棚區,可百姓們又不相信官府,總覺得人一但被送到窩棚區,就只能慢慢等死,尸首再被拖到亂墳崗上,摻上一把石灰燒得干干凈凈。誰也不肯把自家染病的人送走,于是一家人都染上了病。

  王品堂心中低落,當年沈文忠治療時疫的時候,人們一聽說皇上派了國醫圣手來,紛紛鼓掌慶賀。要他們排隊便去排隊,要他們隔離便去隔離,聽話的像是一群羊。如今他來了,老百姓卻亂的如一盤散沙。

  沈韻真放下車簾,才看到王品堂正望著她。

  “只可惜我沒有令尊的名號,安撫不了百姓。”他嘆了一聲。

  沈韻真笑了笑:“我看了您的方子,雖說和我爹的方子略有不同,但治病救災已經足夠。時疫癥狀無法減輕,問題不在于藥方,而在于方法。”

  王品堂略一滯:“方法?”

  “百姓們不愿隔離,這也沒什么奇怪,誰不怕死呢?前人早又先例,把藥材投放到井水中,喝過井水的人慢慢痊愈,不一定非要強制隔離,鬧得怨聲載道的。”

  王品堂無奈的搖搖頭,這個方法他不是沒有嘗試過,可百姓們只肯喝自家的井水,從不肯沾染街上的水井。常有人飲用街上的井水,回家后連續腹瀉的,后來官府曾在水井中打撈出幾具陌生的尸體,后來經仵作鑒定,這幾具尸體的生前,都患有嚴重的疫病。百姓一直認為是死尸污染了水源,所以誰也不肯再碰街上的水井。

  “那就重新打口井,在井中投入草藥。再請道士作法,就說這是天賜的神水,讓百姓排隊來買。”

  “買?”王品堂愣了一下:“這不是以公謀私嗎?皇上絕不會同意的。”

  沈韻真微微一笑:“每戶收十兩銀子,登記造冊,等時疫過后再按照冊子退還銀兩。”

  人性這東西很難說準,骨子里透著一股賤氣。免費服務的東西,他們總要懷疑,上趕著花錢的,他們反倒相信。

  王品堂點點頭:“我這就吩咐人去辦。”

  車子往城北行駛,路過錦繡街,幾年不見,除了這街道的格局以外,一切都變了樣。

  “在這兒停車,我想下去看看。”她輕聲說。

  王品堂挑起轎簾,見是錦繡街,不禁心中有些傷感。沈家老宅曾是錦繡街上最大最宏偉的建筑,現在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偶爾有些乞丐會在那里留宿。后來傳聞鬧鬼,連乞丐也不敢住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韻真搖搖頭,扶了劉二月的手下了馬車:“王伯父,咱們就此別過吧。”

  她從包裹中取出一個信封兒,里面是幾張沈文忠留下的治療時疫的方子和注意事項,這是她昨天熬夜默寫好的。

  王品堂接過信封,又將一個布包遞給她:“如今進出京城查的很嚴,沒有官府開具的關傳是出不去的。這關傳雖是假造的,但應該能以假亂真,你們一路保重。”

  馬車碌碌馳遠,消失在錦繡街口。沈韻真和劉二月兩個提著一個小花包裹,往沈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這座老宅已經被一把火燒光了,墻壁青磚被煙火熏得發黑,幾堵院墻已經塌了,孤零零的立著幾根柱子。劉二月不禁嘖舌,她從前只是聽說過國醫圣手的名號,沒想到一個太醫竟然會有這樣大的家業。從地基來看,說這里從前是座王府都不為過。劉二月緊緊跟著沈韻真,這里雖然破爛不已,但畢竟面積較大,說不準會迷路。

  亂糟糟的雜草蓬松的長在墻根兒處,泥濘灰塵把青磚地面糊上一層黑泥漿。因為昨夜飄了一點兒小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沈韻真忽然停住,劉二月附上來:“怎么了?”

  前方的泥淖中,赫然印著幾個深深的腳印,好像是新踩上去的,從大小來看,像是幾個成年男人的腳印。

  “這里有人來過?”劉二月有些驚訝,不是說沈家鬧鬼,連乞丐都不愿意來了嗎?

  或許女人的預感真的很準,沈韻真環顧四周,忽的有些心慌。

  “快走吧。”她小聲說。

  她們按照原路退回,卻發現地面上的腳步越來越多,而且雜亂無章,剛才分明沒有這些!又見墻壁上墜著一個紅布包裹,里面的東西有西瓜大小,圓滾滾的。劉二月壯著膽子,用撿來的樹枝撥了一下,那東西似乎系的不結實,噗嚕嚕的砸在地上,從包裹中,滾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在地上滾了幾圈,在劉二月腳邊停了下來。

  竟是一顆鮮血淋淋的人頭!劉二月慌得驚叫一聲:“有死人!”

  “對,不光有死人,還有活人呢。”

  劉二月話音未落,便有人隨聲應和她,一時間從斷壁上翻過幾個人,蜻蜓點水般落在她們面前,轉身想跑,退路卻被另外幾個男子堵住。

  劉二月忙將沈韻真擋在身后:“你們是什么人?”

  這幾個人臉上都戴著鐵面具,像是羊頭的圖案。是信王的人?!沈韻真忽的有些錯愕,難道是因為她不肯刺殺南景霈,把信王惹怒了?派這么多人來殺她一個,倒真是看得起她。

  “你們要殺的人是我,把她放了!”

  此話一出,為首的人卻噗嗤一聲笑了,他一笑,他手下的人也跟著哄堂大笑。他們笑了很久終于停下來,為首的人走上前,用一柄羊頭刀抵住沈韻真的下顎:“不錯,還算有些膽量,不過你當我們是什么人?蠢豬嗎?抓了你,放走她?讓她去給官府報信兒嗎?”

  他們又被而來,也不容她們反抗,只將一塊麻布往劉二月面上一捂,片刻,劉二月便軟綿綿的沒了知覺。她掙扎不脫,被那麻布遮住了視線。

  那股麻藥勁兒很沖,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捆在一間小木屋里了。手上腿上都沒有力氣,身上能動的地方只有眼睛,她望向劉二月,她還閉目睡著。

  見沈韻真醒了,綁匪優哉游哉的走過來,將一柄冰涼的刀刃抵在她鬢邊,半邊臉頰都觸及到那冰峰似的冷意。這個人不在剛才的綁匪之列,顯然是新來的,還是他們的主子。他將刀刃在她臉頰上把玩半晌,又收回刀鞘中。

  “沈姑娘如今成了狗皇帝的女人,膽量倒是變大了,我還以為你會嚇得大喊大叫呢。”他說。

  這聲音雖然沙啞,但卻很是耳熟,好像從前常在哪里聽到。她憤憤盯著這張臉,羊頭面具后透著一雙深邃的眼睛。越發覺得這雙眼睛很是熟悉,就好像一個闊別多年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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