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眸子里忽的閃過一絲異樣,像是有意在避諱什么。
南景霈皺皺眉,心領神會:“是淑妃?”
東來默然把頭垂了下去:“事關重大,奴才不敢擅自查問,怕誤了皇上大局,便把這事兒壓了下來。目前為止,除了皇上跟奴才,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南景霈隱去面上的不悅,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東來應了一聲,躬身往后退,才幾步,便停了下來:“皇上,那沈姑娘那邊?”
“朕自有安排。”南景霈說著擺擺手,東來便沒敢再多問。
南景霈提起筆想繼續批閱奏折,但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擱下筆,往御書房后的書庫去了。
皇帝出來進去一向都是有太監跟隨的,動靜小不了。
因此,聽見書庫大門只是輕輕響了一聲,沈韻真也只當是個宮女太監進來,沒停手上的活兒。
“看來你倒是挺享受這種伺候人的活計啊?”
沈韻真聽見身前有人說話,一抬眼,猛然見南景霈站在自己對面,隔著一座書架跟自己相望。書本的空隙間突然出現半張臉,把沈韻真嚇了一跳。
看見南景霈,沈韻真的腦海剎那間一片空白。
“怎么不說話,沒想到朕會突然到這兒來?”南景霈又溫然問道。
沈韻真凝了他半晌,冷道:“這是御用的書庫,皇上當然可以出現在這兒,這有什么想不到的?”
南景霈絲毫不理會沈韻真的頂撞,繼續問道:“既然想到了,為什么還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奴婢只是沒想到,皇上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居然獨自進來。”沈韻真剜他一眼,繼續揮舞著手上的抹布,擦拭著書架上的灰塵。
南景霈宛然一笑:“見一個女子罷了,需要多大的膽子?”
沈韻真看了他一眼,反駁道:“奴婢不是普通的女子。”
“是,你的確不是普通女子。”南景霈隨著沈韻真的挪動一齊往左挪動著:“你比其他女人多了那么一點兒‘歹毒’。”
沈韻真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沒有理會。
“怎么?你覺得朕說錯了?”南景霈問道。
沈韻真停下腳步,望向南景霈:“當然錯了,奴婢不是多的‘一點兒歹毒’,而是‘許多歹毒’。”
這宮里歹毒的女人不少,可從未有一個人敢像沈韻真那樣——拔劍弒君。南景霈微微一垂眼,指尖下意識拂過自己的領口。
“可惜,朕活得好好的,”南景霈輕輕哼了一聲:“該不會,是你舍不得殺朕,故意手下留情吧?”
沈韻真停下手中的抹布,莫名其妙的望著南景霈,世上竟然還有這般自以為是的家伙?
對你手下留情?除非我沈韻真的腦袋進水了。
沈韻真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說話,朕可就當你默認了。”南景霈的手突然從書的間隙中伸過來,一把抓住沈韻真的手。
沈韻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后縮手,可南景霈的力氣很大,握得她五指的骨頭碎裂一般疼。
沈韻真咬咬嘴唇:“放手!”
“這世上從來還沒有人敢像你這般,頤指氣使的命令朕。”南景霈挑了挑眉:“知道嗎?皇帝是不受任何人命令的,你想讓朕放手,除非,你求朕。”
沈韻真抿著嘴,對視半晌,不肯再發出丁點兒聲音。
南景霈微微垂下眼瞼,看見沈韻真的手指已經被他攥的一片慘白:“既然疼,為什么不肯求朕放手?”
沈韻真冷冷一笑:“難道奴婢祈求,皇上就會放手了嗎?”
“當然不會。”南景霈凝著她:“朕當然不會輕易放手。”
沈韻真被他噎住,半晌才道:“難怪人們都說,當今皇上是個出爾反爾昏君。”
昏君?南景霈覺得這個稱呼從她的嘴里說出來格外有趣。
“你敢罵朕是昏君?”南景霈不可思議的望著沈韻真:“你知道辱罵皇帝會是什么下場嗎?你問問文武群臣,問問這宮里的奴才奴婢,再問問后妃,看他們誰敢口出狂言,誰敢犯這種大不敬之罪?”
沈韻真橫了他一眼:“這只能說明,皇上身邊沒有敢于進諫的能臣諍臣。當然了,只有唐太宗那般賢德,朝廷才會有諍臣。像您這樣的皇帝,身邊沒有直言進諫的臣子后妃,并不奇怪。”
南景霈抿抿嘴唇,生生被她給氣笑了。
南景霈輕飄飄的松開手:“朕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沈文忠那樣老實溫和的人,會教出你這種牙尖嘴利的女兒。”
沈韻真收回自己被捏得發麻的手,回敬道:“奴婢也不明白,堂堂大齊天子,為什么總是跟一個奴婢較勁兒。”
南景霈凝了她半晌,只是報以狡黠的一笑。
沈韻真的目光落在書架上,腦袋里忽然閃過一個絕佳的復仇計劃。她忽然使出十成的力氣,對準書架猛推了一把。
南景霈剎那間轉過身,一把將書架穩住。
書架被這兩股力氣夾擊,搖晃幾下,最終穩定下來。
南景霈的目光忽然變得凝重,他已然明白沈韻真剛才的舉動是出于什么心態。
書架單薄,一個人以全身之力定能把它推倒!一但自己剛才沒有察覺,任憑書架倒下來,就一定會被砸死在書架和各種古籍中。
“你想殺朕?!”南景霈望著沈韻真,忽然像一只警覺的猛獸。
沈韻真咬著牙,雙手還扶在書架上:“我想弒君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皇上是今天才知道嗎?”
南景霈一怔,半天沒說出話來,只是死死盯著沈韻真的眼睛。
沈韻真緩緩松開手,心臟一陣狂跳,引得手腳一陣發顫。
南景霈見她松了手,也慢慢把手放下來,緩緩繞過書架,沖沈韻真勾勾手指。
沈韻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也不怕他。扔下抹布,快步走到南景霈面前。
“要殺要剮,還請皇上指教。”沈韻真傲然福了福身子,從頭到腳,挑釁的意味毫不遮掩。
“指教?”南景霈眸子倏忽一爍,迅疾捉住沈韻真的手腕,將她死死按在墻上,一雙鷹眼般銳利的眸子直直盯住沈韻真。
“像你這般狡猾,而且心狠手辣的女人,還需要朕的指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