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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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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品堂將沈韻真帶進了一間藥庫,反掩上門,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沈韻真咬住嘴唇,該死,這才是百密一疏。

  小時候不知聽誰說過一嘴,冰糖葫蘆酸酸甜甜好吃又消食,不懂事的她便天天嚷著要吃。不得已,父親才做了這個替代品,還說這東西跟外面冰糖葫蘆的制法兒一模一樣。

  確實,這山楂條好吃又消食。更重要的是,比外面小販做的干凈。

  天啊,大風大浪都闖過去了,怎么會在這小河溝里翻了船?沈韻真打了個寒顫。

  親爹啊,若是早告訴她冰糖葫蘆不是這個制法兒,打死她也不敢把這方子拿來給田美人用!也怪她,閨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冰糖葫蘆都是聽下人說的,那些個民間小食,她哪里見過!

  王品堂扶著門,背對著她,半晌才轉過身。

  “你姓什么,和沈文忠沈院首有什么關系?”王品堂開門見山的問道。

  沈韻真只覺得心頭一緊,她死死閉緊嘴巴,仿佛一張嘴,心臟就會從嘴巴里跳出來一般。

  王品堂凝著她,低聲道:“你也不必瞞我,我已經猜到了,你是沈院首的獨生女兒,是不是?”

  沈韻真使勁兒搖搖頭,道:“大人,奴婢從小就是個孤兒,無名無姓的,您怕是認錯人了。”

  “不可能。”王品堂往前進了幾步:“那個方子,分明是沈院首為他女兒制的配方。你瞞得了別人你瞞不了我。山楂條里加梨花蜜的主意還是從我這兒來的。”

  沈韻真低著頭,實在沒有勇氣去看王品堂的眼睛,他的眸子太深邃,仿佛頃刻便能將自己看穿。

  “大人,奴婢真的不明白您在說什么,奴婢從小是個孤兒,無依無靠的,不知道爹娘在哪兒。更別說什么梨花蜜了,奴婢嘗都沒有嘗過。”沈韻真被逼的無路可退,只得死死抵著墻壁才能勉強抑制發抖的腿。

  “那個方子,那個方子是奴婢抄的,奴婢是在查看脈案的時候,無意間看見的。”

  “哪本兒脈案?”王品堂逼問道。

  “額……”沈韻真扣緊了牙關,這個王品堂為什么要做太醫,像他這樣的人,就該去大理寺做審訊官!

  “就是沈院首留下的脈案,奴婢也是無意間看見,這才知道了這個方子。”

  “又是胡說。”王品堂背過手,溫然笑了笑:“當年沈家獲罪的時候,沈院首所有的脈案已經被下旨銷毀,你那個時候還沒進太醫院,你是打哪兒看見的?”

  沈韻真張張嘴巴,緩緩閉上眼,大不了就是一死,最多是隨沈家那些屈死的亡魂一同泉下相見,想來也沒什么好怕的。

  王品堂笑道:“沈院首性情淡漠,不愛與人交往,更厭倦官場的蠅營狗茍。所以太醫院里鮮有入他法眼的人物。再加上沈院首的女兒是個閨閣女子,向來不見生人,就連沈院首的同僚摯友,也很少有見過廬山真面目的。”

  沈韻真默然倚在墻壁上,任憑王品堂說下去。

  “當年沈家的案子牽累了不少人,太醫院幾乎是重新換血,所以沈家小姐藏身太醫院,也算得上是個明智之舉。畢竟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品堂低下頭,溫然望著沈韻真:“是不是?”

  王品堂見她強忍這急促的呼吸聲,模樣有些好笑,便在她肩頭拍了拍:“不必這么緊張,就好像我抓住你的把柄就會害你似的。”

  沈韻真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王品堂滿目溫和,確實不像要害她的樣子。

  “大人不想害人,就不想牟利嗎?”沈韻真反問。

  王品堂搖搖頭:“你難道沒聽你父親說過,君子之交取義,小人之交謀利?”

  沈韻真心下一觸,這話倒確實常聽父親說起。

  “大人?”

  王品堂又道:“那你聽沒聽說過,你父親有哪些過命之交?”

  “這……”沈韻真愣了一下,要說過命之交,不都在當年沈家案子里受到牽累了嗎?

  “你可知道一位‘淡如水先生’?”王品堂一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處,眸子也晶瑩得如同一雙褐色琥珀珠。

  “您是?!”沈韻真有些激動。

  要說父親別的朋友,她或許不知道,這位“淡如水先生”,她可是如雷貫耳。父親每每提及這個稱謂,都是滿面欽佩。

  “我就是那個淡如水。”王品堂問道:“你沒想到吧?”

  沒想到,實在是沒想到。沈韻真著實驚訝了一陣,但很快冷靜下來。

  “您當年沒有受到沈家的牽累?”

  王品堂沒有回答,沈韻真心里卻有些異樣的感受。

  照理說,跟沈家有關的一切人都沒有得到一個好下場,抄家的抄家,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貶官的貶官。唯有這位“人淡如水”的王太醫,照舊在太醫院里當值,好像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似的。

  “為什么?”沈韻真凝著他的眼睛問道。

  “因為……”王品堂欲言又止,面上卻不經意間浮現出一層愧色。

  沈韻真怔了一會兒,慢慢垂下頭:“我懂了。”

  人淡如水,清澈,沒有一絲牽絆,因此,也就最容易撇清關系。

  “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王品堂追了一句。

  沈韻真轉過身:“大人,我并不是責怪您不替沈家求情,那個時候,人人都是自身難保。您沒有受沈家牽連,我感到高興。”

  王品堂搖搖頭:“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那?”沈韻真微微歪了歪頭。

  王品堂猝然吸了一口冷氣,閉緊了嘴巴。

  “大人有難言之隱?或者您知道什么內情?”沈韻真轉回王品堂身前,凝著他,陡然跪倒:“大人,沈家蒙冤,家父老邁,還要流放邊陲,若是大人知道隱情,還求大人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稍稍提點,沈韻真感恩不盡。”

  “快起來,孩子。”王品堂說著伏身去攙她。

  “大人!”沈韻真眼里含了淚:“我保證,法不傳六耳,沈韻真絕不會連累大人的!”

  “這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王品堂扯著她的手臂:“還是快起來吧,我勸你不要再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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